第五回
#警告,此章回人物崩注意,惡搞注意。
話說當晚蕭峰和段譽在一間客店休息,段譽解下了頸中圍巾,赫然在銅鏡中發現自己頸上得點點紅痕,不由得又驚又羞,暗想:「大哥在替我掩飾呢,卻不知他如何發覺。」然而回到大裡的路上蕭峰對燕子塢的事隻字不提不問,有的也只是說眾人如何擔心記掛,四處尋找段譽,說得段譽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愧疚,只盼能趕緊回去與眾人相聚。雖然時不時想起慕容復,不過也只是嘆一聲氣,無可奈何。
二人一回到大理,朱丹臣搶先來迎。段譽喜道:「朱四哥,好久不見!」朱丹臣道:「公子爺,天幸你安然無恙,大家都記掛你得緊!」說著檢查似的將段譽自頭徹尾看過一遍,驀地一驚,眼光停在段譽頸子上,顫聲問:「公子爺,這是…」伸手要碰向段譽的頸中,段譽急忙一閃,尷尬道:「這…這沒甚麼,路上給蚊蟲咬,撓傷的。」原來路上這幾天過去,頸中紅痕已然退了不少,若非仔細觀察根本不會注意,大理遠較中原溫暖,段譽便將圍巾拿下,沒想到還是瞞不過朱丹臣。
朱丹臣見段譽不願說,只得道:「那是我多想了,多有冒犯,還望公子爺恕罪。」說著瞥了眼蕭峰,只見蕭峰一副坦蕩蕩,問心無愧之貌,心知不是蕭峰所為,不禁納悶。
眾人見了段譽都好生歡喜,鍾靈與木婉清更在趕來王宮的路上。然而問起段譽這段時日的際遇,段譽總是含糊其辭,只說自己在中原逗留了一趟,蕭峰也是極力掩飾,眾人見段譽無恙歸來心中只有歡喜,對此事也不如何追問。只有朱丹臣暗自奇怪,每每問起這段時間段譽所到何處、所遇何人,段譽只推說沒事,神情卻有些許淒蒼。
朱丹臣總覺蕭峰知道些內情,私下問起過蕭峰,蕭峰卻隻字不提,只是道:「需得提防有人將三弟帶走。」聽得朱丹臣一頭霧水,萬分摸不著頭緒,但聽蕭峰說得嚴重,心下也不免擔心,擔心之餘更是暗怪自己沒將段譽看好,倘若當初段譽因為不學武功離家出走自己能阻止,就不會有接下來種種麻煩,段譽不會因而認識其他「親妹子」,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受內傷,更不會因為治病而被人帶走,更別說認識王語嫣、蕭峰等人。
朱丹臣又不免感慨,想起段譽年幼時與自己友好親暱,幾乎是無話不談,自己成親時段譽還鬧了好一陣脾氣,哪像是現在這般心中藏有千般秘密,卻一件事也不願給自己知道,不由得很是神傷。
此外朱丹臣曾有想過用私刑逼問蕭峰,但想想以蕭峰的身手只怕只有他逼問人沒有人能逼問他,任何從蕭峰身上獲得情報的方法仔細推算起都不可能達成,百般無奈之下,朱丹臣只好再次詢問段譽,當然這次會用一些不同以往的方法。
這日夜晚段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此刻夜深人靜,心思澄澈,忽然想起了在燕子塢與慕容復一同看星空的光景,不禁輕嘆一聲,心想左右睡不著,便披衣起身,推門出房獨自散步。
正當段譽走到庭院之時,忽聽得一聲長嘆,偏頭一看,只見月光清澈如水,灑落在花道之上,一襲人影踱步而出,但見:搖扇配劍面愁容,風緊寒枝映悲態,懷憂感詞多少恨,側身天地有餘哀。卻不是朱丹臣是誰?
段譽怔了怔,看了眼朱丹臣手中輕搖的摺扇,問道:「朱四哥,冬天晚上這樣搧不冷嗎?」朱丹臣面部僵了僵,並不答話,只是嘆一口氣,問道:「公子爺,這麼晚還沒睡,是不是有甚麼心事?」段譽低頭不語,半晌後嘆了口氣,說道:「也不是甚麼要緊事,朱四哥呢?怎麼也不睡?」朱丹臣佯作感嘆之貌,道:「心事重重,難以入睡。」段譽心中一緊,暗想自己也是如此,不禁對朱丹臣升起同病相憐之感,溫言問道:「朱四哥,是甚麼心事讓你這般掛心?」
朱丹臣又嘆了一口氣,眉頭深擰,盡現哀愁之貌,也不答話,只是道:「公子爺,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段譽偏頭一想,隨後搖了搖頭,道:「當時我還太小,不記得了。」朱丹臣道:「公子爺不記得,但我可是記得清楚,當時我剛當上侍衛,便是在這個花園裡初見公子爺,從此之後好多初次,公子爺初次叫我朱四哥,初次牽手帶公子爺亂晃,初次護衛公子爺出外遊玩,玩累的公子爺初次在我懷裡睡著,公子爺初次學詩時興沖沖的找我論,還有當年大明湖畔…」段譽聽他說得多,當中有很多事是自己不記得甚至毫無印像,但瞧朱丹臣神情懇切,索性也就當真了,只是對一些奇怪的地方還是半信半疑,例如段譽一點都不記得朱丹臣對自己說過什麼「帶我回家」或是「還好我沒有害死你」。
朱丹臣說了半天,段譽聽得兩眼發昏,幾欲入睡,便道:「四哥有甚麼心事便說吧,天色已晚,我有些想睡了…」朱丹臣這才驚覺自己說得太過,忙道:「是,打擾公子爺真是抱歉,我…我只是感慨我和公子爺再不如從前,因此神傷而已。」段譽一聽倒醒了大半,奇問:「四哥何出此言?」朱丹臣說著又嘆了口長氣,走到了段譽面前,握住了段譽的手,眼神深情真摯,道:「我在公子身邊這麼久,不求公子爺待我如至親至愛,只盼能為公子爺分憂解勞。公子爺平安喜樂,那便是我的心願了。」段譽聽他說得真切,不由得心中大是感動,只聽朱丹臣繼續說道:「然而公子爺此番歸來,卻總是心事重重,時而嘆氣,時而神傷,我只盼能替公子爺撫平眉上哀愁,除卻心頭罣礙,看見公子爺重展笑顏,歡樂無憂。卻…卻不知從何幫起,數日以來,已是單精竭慮,白髮搔盡,無奈一點頭緒也沒有,這如何教人不煩憂呢?」原來朱丹臣想段譽原是重情之人,若動以舊情說不準能透露些許。
段譽聽完一怔,緩緩將頭低下,不去看朱丹臣。朱丹臣嘆道:「公子爺不願說,我自然也不勉強,但公子爺能告知這段時日去了何處嗎?」段譽思如潮湧,失神道:「我…我這段時間都在姑蘇燕子塢裡…」朱丹臣聽罷暗忖:「姑蘇燕子塢…難道與那位王姑娘有關?」只見段譽頓了頓,繼續道:「朱四哥,我心裡掛念著一個人,但…但他都要成親了,大哥要我忘了他,大哥說得很對,但我…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忘…」當下只覺這些日子以來的鬱悶之情登時傾洩而出,胸中悶痛,難再言語。
朱丹臣見了心疼萬分,暗道:「此事恐怕與王姑娘有關,想是王姑娘要成親了,公子爺難以忘情於她。」當下順勢將段譽擁入懷中,說道:「公子爺忘不了那就別忘了吧,事情總會過去,有我陪著公子爺,不管發生甚麼事都有我在,再說…」說著語氣轉為柔和,溫言道:「再說成親也不是甚麼大事,我也成了親,不是照樣伴著公子爺嗎?」段譽將臉埋在朱丹臣懷中,並不抬頭,只覺漸漸心安,不一會兒昏昏欲睡,便著麼靠在朱丹臣懷裡睡著了。
朱丹臣只覺段譽在他懷中依偎如貼,竟是睡著了,只因兩人都是站著,朱丹臣唯恐段譽摔倒,當下很快將段譽環抱而起,走回房中,輕橫在床,接著替他除去鞋襪,蓋上棉被,又看了熟睡的段譽幾眼,這才緩緩出了房,順道將門帶上。
自那晚後過沒兩日,王語嫣竟帶著一位曼陀山莊的侍衛婆婆來鎮南王宮來找段譽。朱丹臣心中擔心莫名,只道段譽見了王語嫣,若非失神之態盡去,那便是難過之情劇增,豈知段譽一見了王語嫣,只是略感驚訝,卻不冷不熱,一如往昔。
正當朱丹臣心中疑竇難解,段正淳反倒激動起來,原來王語嫣與王夫人年輕時像貌極像,王夫人昔年與段正淳又有過一段情史,待段正淳問明了王語嫣生辰身家,又問了王夫人近況,方才認定王語嫣是自己在外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之一。段譽深知父親在外風流成性,時不時多出幾個親妹子也是常有之事,然而此番知曉王語嫣竟也是自己的親妹時卻也不免冷汗直流,心中暗道:「我曾經癡迷於王姑娘,幸得慕容兄相阻,否則要鑄成大錯。不過…不過這事也太巧,怎地與我有情念相關的女子最後都成了我親妹子…」驀地想起一事,心中一驚:「唉呦,難不成慕容兄會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哥哥?」不由得越想越是汗下。
此後段譽與王語嫣改為兄妹相稱,段譽問起王語嫣來意,王語嫣談起只是落淚,說道:「表哥至此對提親之事隻字不提,我娘又逼我逼得緊,我…我待得只是難過,便想請段…哥哥你…你幫我說說話…」段譽心中暗自奇怪:「怎地慕容兄沒和語嫣妹妹提起成親之事?」當下問道:「那慕容兄平時都在做些甚麼?可有結識其他甚麼人?」王語嫣道:「結識其他人倒是沒有,不過表哥近日行為卻奇怪得緊,時常走到哥哥住過的那間房間悠晃,或是無人時喃喃自語,說甚麼:『梅花即將盛開,香雪海很快便會一遍花雪繽紛…』再不就是拿著一柄繡扇在那裡癡癡凝望…」段譽聽到此處,心下暗驚,顫聲問:「妳…妳說慕容兄拿著一柄繡扇,那繡扇長甚麼樣子妳可記得?」王語嫣當下將繡扇的圖案形式說了,竟與段譽在燕子塢繡出的那柄一模一樣,不由得心中一動,暗道:「那柄扇子原來已經送到慕容兄手上了嗎…」不禁怔怔出神。
段譽聽罷只是讓王語嫣安心住下,有甚麼方法再行商討,王語嫣只得依言。如此又過得兩日,一日夜晚王語嫣提酒來尋,說是要親自答謝段譽,當下又備了些小菜,自己親自為段譽斟酒,若一般男女如此自是不可,然而兩人既為兄妹,倒也不必避嫌,段譽推拖不過,只得依她。
席間王語嫣只給段譽斟酒,自己推說酒量不濟,滴酒不沾。而王語嫣備的酒杯極小,酒也不多,一杯最多只有半口,喝完再斟。而段譽每每喝完一杯,王語嫣都要頓上一頓再行添滿,並隱約有驚異之色,段譽只覺心中奇怪,卻不知其源為何。
喝到後來,段譽微覺面紅耳熱,頭腦發昏,暗自奇怪:「我酒量不濟,但最少也可喝得五六碗,這酒喝起來並非極烈,總算起來我也還未喝到三碗半,怎地這就醉得頭昏了?」只見王語嫣瞅了自己一眼,隨即便道:「哥哥喝醉了,還請早些休息,天色不早,我也得回去了。」段譽不欲王語嫣見他醉態,連連點頭道:「妹妹說得是,趁早好休息罷,我…我還真有點醉了!」王語嫣起身告辭,段譽只覺四肢發軟,便不起身相送。
段譽伏在桌上,本想休息一會兒便好,豈知一股臊熱之氣自體內源源而生,抑制不住,待要運氣,卻氣息紛亂,難以收束。段譽心中漸感不妙,此番情境與自己當時在萬劫谷石屋裡所中的「陰陽和合散」相近而不盡相同,但心中隱隱知道是一種極厲害的媚藥,卻不知自己何時著的道。
隨著臊熱驟生,四肢癱軟,段譽心中暗自著急,卻無法可想。正當懊惱之際,忽聽房門外有人喚道:「三弟,你睡了嗎?」卻是蕭峰的聲音。
段譽心中暗叫不好,自己的狀況糟糕至極,實不能讓別人撞見,只得急道:「大哥你…你千萬別進來!」發出的聲音卻沙啞無勁,軟弱乏力。蕭峰聽出不對,哪管段譽警告,當即便搶進房去,卻見段譽伏在桌上,像是動彈不得。
蕭峰一時不覺房裡有毒藥或是暗器,便直接去扶段譽,只覺自己在碰到段譽時他全身一顫,便掙扎想離開。段譽手扶著蕭峰的手臂勉力起身,還未站穩便忙遠離蕭峰一步,雙腳一軟,卻又跌坐在地上。
蕭峰叫了聲:「三弟!」又上前去扶,這次怕段譽又將自己推開,索性直接環抱段譽肩頭,卻在環住時吃了一驚,伸手去碰段譽頸項,只覺他渾身發燙,虛軟無力。再看段譽面容,但見他面頰緋紅如彩霞遮天,眼泛薄霧如雲嵐繚繞,氣喘微微,眼神迷茫。
蕭峰隱約知道是怎麼回事,扶著段譽問道:「三弟,你現在感覺怎樣?能運氣嗎?」段譽勉強清了清神,說道:「大哥…我現在渾身…渾身乏力,半點也生不出力氣…」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後來只是不斷喘氣,額頸都冒出了薄汗。
蕭峰眉頭微皺,當下也不問是何人下的手,輕聲問道:「能站得起來嗎?」段譽撐著頭腦暈眩,微微點頭,蕭峰將他扶到了床上,助他坐正,說道:「三弟,我現在設法以內力將藥逼出,你現在內息紊亂,不得以內力抵抗,明白嗎?」段譽點了點頭,依言而行。蕭峰雙掌貼在他背上,運內力將媚藥隨經絡排散,莫約一炷香時分,段譽頭頂冒出緋煙,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已將藥毒盡數排盡。
蕭峰收掌凝神,段譽只覺四肢痠軟盡去,臊熱盡退,謝過了蕭峰,問道:「大哥今晚找我有事嗎?」蕭峰道:「我原是想,近日在鎮南王宮也耽擱了好一陣子,你看起來也好得多,我明日便想啟程回遼國,但是…」說著看著段譽,認真道:「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需不需要我留下來看照你比較安全?」段譽沉吟半晌,搖頭道:「大哥不必費心,我自己小心點便是。大哥若明日要啟程,我…我應當擺個酒宴歡送…」蕭峰忙搖手道:「不必不必,我今晚私自前來便是要向三弟說這事,我離開的事萬不可張揚,也盡量別讓他人知道…」原來蕭峰擔心慕容復會派人來將段譽帶回燕子塢,想說若假裝自己尚在鎮南王宮中,他人或許會有忌憚而不敢輕舉妄動,今夜是私下來和段譽道別,怕如此不告而別會使段譽心中掛記。
然而蕭峰仍是不放心,問段譽道:「三弟,今晚是誰下的藥,你可有看法嗎?」而段譽印象中,只有王語嫣給自己斟的酒略感奇怪,又想不出有甚麼理由要以媚藥摻在酒中給自己喝下,當下只得搖頭。蕭峰道:「三弟你…你既不需大哥陪在你身邊,自己可得當心些,需得處處留意,事事小心…」頓了頓,又道:「今日王宮裡新來個小廝,我總覺有些古怪,三弟需得多留意。」
「小廝?」段譽偏頭一怔,隨即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大哥。」當下問明蕭峰何時啟程,又備了些盤纏,便獨自將蕭峰送至城郊才回城。
甫送走了蕭峰,已是卯時初,天色漸亮,晨霧朦朧,段譽獨自走在路上,暗想:「卻不知是何人給我下的藥,若當真是語嫣妹妹,她卻為何要這麼做?」驀地聽聞一聲:「哥哥,你怎麼在這裡?」段譽抬頭一看,依稀是王語嫣。段譽快步走上前去,奇怪問:「語嫣妹妹,妳怎麼…唔!」話未說完,只覺後腦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第五回 完)
- May 13 Tue 2014 13:44
第五回
- May 12 Mon 2014 13:42
第四回
第四回
門外傳來陣輕巧卻急急的腳步聲,隨後門被輕推開,來人是一名身著青衫的少女,莫約十六七歲年紀,生得嬌憨可愛,眼眉靈動有神。那少女推門前顯是有過一陣疾奔,口裡兀自輕喘,見了段譽,忙盈盈下拜道:「段公子,婢女翠兒來遲,讓公子久候,還望公子恕罪則個。」
段譽一驚,忙去將翠兒扶起,口中道:「唉,別別別,姑娘快快請起。」又見翠兒口中喘息不止,便將她扶上椅子,自己倒了杯茶水遞給她,道:「先喝杯茶,喘口氣吧。」翠兒很是惶恐,段譽卻搖手道:「無妨。」翠兒只得謝過,將茶杯接過,緩緩喝茶之餘,心中怪罪自己,不禁眉頭輕蹙。段譽奇怪問:「怎麼了?」翠兒道:「我…我是被派來服侍公子的,不僅第一日就讓公子久候,還讓…還讓公子給我倒水,我真是…真是…」說著低下頭來,慚愧之情現於顏色。
段譽微笑道:「那也不是甚麼要緊事,姑娘不必記掛於心。」然而看著眼前的少女,段譽不自禁的想起鍾靈,想起那日在無量劍初見鍾靈,鍾靈身上正也是穿著一襲青衫,而翠兒年紀與鍾靈相若,面目雖不相似,然而眉目間那股靈動之氣卻是與鍾靈共有。段譽憶起鍾靈,想起她曾不遠千里來關心自己安危,對自己實是情深義重,然而此番來到燕子塢,也未與鍾靈道別,她定然記掛自己,不禁有些愧疚,對著翠兒也升起一股移情之心,便道:「姑娘,若妳不介意,我便喚妳一聲翠兒妹妹,在我身邊也毋須拘謹,妳…妳像極了我一個親妹子。」
翠兒聽畢,先是一怔,但看段譽神情真摯,當真是真情流露,絕無半分虛假矯情之色,心中感動,深情道:「段公子,你不但不因我是下人而看輕我,還…還願意將我當成妹妹,阿碧姐姐說的對,段公子真是個大大的好人。」段譽笑道:「阿碧姐姐這樣說我的嗎?阿碧姐姐人品很好,我也很喜歡她的。」翠兒格格嬌笑。
翠兒原本是阿碧的婢女,兩人情同姊妹,翠兒是挺善解人意的姑娘。阿碧與段譽算是認識,並且對段譽的印象極好,此番聽聞慕容復想撥個婢女給段譽,便推薦了翠兒,一方面是知曉翠兒心思靈巧,必不會使段譽無聊發悶;另一方面則是清楚段譽為人,知道翠兒服侍段譽絕不會吃半點虧。
隨後段譽問起了翠兒因何事晚到,是不是路上遇到了甚麼?翠兒聽段譽問起此事,不禁俏臉一紅,羞怯怯的道:「我…我在來客房的路上迷路了…」說著「唉呦」一聲將雙手捂住臉,只覺得此事丟臉至極,支吾道:「在自己主人屋舍迷路,這…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段譽聽罷一笑,道:「這也沒甚麼,我在自己家中也常常迷路…」語畢段譽驚覺的頓了頓,他猛然想起有次自己也對慕容復這樣說,慕容復卻冷笑道:「那是因為段兄家世顯赫,一般民宅庭園怎能與大理鎮南王宮相比?」當時段譽手足無措,忽見慕容復忍不住大笑出聲,方知適才種種不屑的表現都是在逗自己。此時又說了一樣的話,卻不知翠兒怎麼想。
段譽只見翠兒含笑的看著自己,眼神既是溫柔又是感激,顯然並不因段譽不自覺炫富而心中嘀咕,不由得對她又添了幾分好感。而翠兒心中暗忖:「段公子待我這般好,日後段公子有甚麼事,我自當盡力幫忙。」
往後時日,慕容復陪伴王語嫣之時,段譽便與翠兒談天遊玩,翠兒心思靈巧,各種手藝精妙,總使得段譽倍感新奇。而段譽也時常向翠兒談起自己闖蕩江湖的所見所聞,翠兒也聽得津有味,心生嚮往。兩人情若兄妹,話又投機,到後來幾乎是無話不談,一日,翠兒偶然向段譽提起:「我家公子的生日快到啦,這個時候阿碧姐姐應該已經在準備要給公子的禮物了。」
段譽「咦」的一聲驚呼,忙問:「慕容兄的生日快到了?那是甚麼時候?」翠兒格格一笑,道:「段公子不必慌忙,阿碧姐姐總是提早給我家公子準備禮物,雖說是快到了,其實也還有一個半月呢!」段譽「呼」的一聲鬆了口氣,道:「嚇我一跳,還以為會來不及準備呢。」
翠兒心細如髮,聰慧精靈,早就注意到慕容復和段譽之間有著甚麼,段譽待自己極好,自覺幫段譽的忙也是裡所應當,便問道:「那段公子想到要送甚麼禮物給我家公子沒有?」段譽沉吟半晌,心想慕容復似乎甚麼也不缺,搖頭道:「這一時半刻,還真想不到能送甚麼。」
翠兒讓段譽想想,有甚麼事物是他來姑蘇後覺得特別喜歡的,或是較為特別的。段譽偏頭想了一會兒,驀的想起他初來燕子塢不久時,有次被包不同激了出門,與南海鱷神岳老三在姑蘇鎮上遊玩了一陣,當時他在市集看見有許多人家在販賣絹綢絲織之物,而其上的刺繡更是一絕,上頭花鳥飛禽,刺得神態活現,靈動如生,很是令人印象深刻。
翠兒笑道:「段公子真是好眼光,我們蘇州的刺繡稱為蘇繡,與湘繡、粵繡和蜀繡並稱為四大名繡呢!」段譽拍手笑道:「這般精湛工藝,果真名不虛傳!」轉念又想:「不過慕容兄自幼在姑蘇長大,這些東西自然少不了,我如送蘇繡給他,那不也太平淡無奇了嗎?」不禁輕嘆。翠兒問起,段譽便將心中所想如實告知。
翠兒微笑道:「段公子,蘇繡在蘇州滿街都是,然而自己親手繡的,卻只有你才有,跑遍蘇州所有大街都買不到呢。送公子自己親手做的東西,那自是比送任何事物還要有誠意。」段譽聽罷微微一笑,道:「翠兒妹妹,多謝妳給我出主意,但我連針線都沒碰過,更別說是繡出名滿天下的蘇繡了!」
翠兒抿嘴微笑,道:「段公子不必氣餒,段公子天資聰會,若肯潛心學藝,莫不了多久便能學會的,再說…」說著狡黠一笑。段譽見她表情靈動可愛,便笑問:「再說甚麼?」翠兒「嘻嘻」一笑,道:「再說段公子不會,還有妹妹我可以教你嘛!」段譽驚喜道:「翠兒妹妹,妳…妳也會繡?」
翠兒笑道:「刺繡可是我的拿手本領,莫說是自家蘇繡,其餘三大名繡我都略有涉獵,段公子想學繡,那自是沒有問題!」段譽一時高興,握住了翠兒的手,感激道:「翠兒妹妹,那真是多謝妳了,感謝上天派給我這樣一個心思靈巧的好妹妹…」心中感慨又起,說道:「老天爺造人的本事當真令人欽佩的緊,將翠兒妹妹造得這般靈動可愛,心思細膩,又兼百工技藝樣樣皆精,將江南美人的靈秀之氣都集於一人之身,這哪裡像是尋常凡人了?翠兒妹妹,妳該不是神仙托生的吧?」翠兒被他逗得格格嬌笑,道:「段公子誇讚太過啦。不如我們這就開始學可好?」段譽點頭稱好,兩人相視而笑。
翠兒心思靈動活潑,說道刺繡構圖最要緊的還是細心觀察,教刺繡的方式自不是窩在閨閣內足不出戶,反倒拉著段譽多出外看看,燕子塢中花草造景不少,水面也浮滿荷蓮,其時雖是冬天,花樹枯萎,卻別有一番景緻,然而說到百花繁茂之景,在翠兒解說引導與段譽的想像之下,眼前的景色似乎也能變得一片欣欣向榮。總覺刺繡之事很是有趣,段譽十分喜歡。
此外翠兒也會說些關於刺繡的傳聞與故事給段譽聽,翠兒口才極好,敘述生動,段譽時常聽得津津有味。有一次翠兒便問段譽:「段公子,你聽說中原有乞巧節嗎?」段譽點頭道:「這個我聽說過,女孩子會在那天祈求七仙女賜給她們一雙靈巧的手,讓她們織出華美的布匹來。」翠兒點頭笑道:「的確是如此,然而她們求的是織女,是織布的神仙,那段公子知道刺繡的神仙是誰嗎?」
段譽奇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卻不知誰是刺繡的神仙?」翠兒抿嘴微笑,且不作答,又問:「段公子聽說過『東施效顰』的故事沒有?」段譽點頭道:「自然是有的。春秋時美女西施患有心病,捧心蹙眉之貌更是惹人愛憐,越國醜女東施模仿西施的樣子,反而讓人覺得更不好看了。是這個故事嗎?」翠兒笑道:「正是這個故事,而那位東施姐姐,便就是傳說中的繡神了!」
段譽「噫」的一聲十分驚奇,道:「原來她便是繡神嗎?這我還是頭一回聽說!」翠兒點頭道:「正是她呀。這位東施姐姐相貌雖醜,卻很精刺繡之工,繡出來的圖案幾可亂真,手藝極巧。然而為人大方,只要有女孩子登門請教刺繡之工,她都毫不吝嗇的將自己所知的刺繡方法傾囊相授,因此人緣也是極好。」段譽點頭道:「這位東施姐姐面貌雖不好看,但心地善良,為人大方,卻也令人可親可愛。」
翠兒嘆道:「我也是這般認為,有時面目難看而心地善良,卻比美若天仙而心中惡毒的女孩子自然要好得多。人生得難看,看久了也就習慣了,然而與心如蛇蠍的人相與,那可是一輩子深受其害!」段譽偏頭一想,點頭道:「妳說得很有道理。」頓了一頓,問道:「後來那位東施姐姐怎麼樣了?」
翠兒道:「東施姐姐沉迷於刺繡,為了得到能做為刺繡用的圖樣,甚麼樣的方法她都願意試。有一年春初,隔壁鄰家庭院中的梅樹開滿梅花,很是漂亮。東施姐姐為了想看得更清楚,便爬上在自家的茅廁,隔牆遠眺那棵梅樹,想將它做為刺繡的圖樣,沒想到茅屋草頂不穩,東施姐姐猛然一滑,連茅頂一同摔進茅廁裡,竟爾摔死了!」段譽「唉」的一聲長嘆,覺得甚是可憐。
翠兒續道:「從此東施姐姐便成了茅廁之神,也因為她精於刺繡,女孩子若在她生日那天在茅廁以某些儀式參拜,她便會保佑那名女子有一雙精於刺繡的手,東施姐姐在世時便為人大方,據說登仙後更是有求必應,因此也成了刺繡之神,在我們中原南方一代很是有名呢!」段譽點頭道:「原來還有這樣一個故事。」
這日翠兒又帶段譽在燕子塢四處找可做為刺繡的圖樣,一會兒拉著段譽看這個,一會兒拉著段譽望那個,段譽也只是笑著隨她一一看去,兩人親如兄妹,對這般有些親暱的舉動倒也不甚在意。然而卻在庭院裡閒逛的時候,正好撞見也在散步的慕容復和王語嫣。
王語嫣此次回曼陀山莊,也不知道王夫人與她說了些甚麼,再回燕子塢時便時常跟著慕容復,甚至還三番兩次點起成親之事,纏得慕容復好幾天不見段譽,此時四人在此相見,都是一愕。
翠兒見了慕容復,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忙將拉著段譽的手放下,稍稍向旁退開一步,低頭不語,神色緊張。
段譽則是久未見王語嫣,此時乍見,只不過是一愕,隨即微笑點頭道:「王姑娘,好久不見。」轉頭看了眼慕容復,想到剛剛翠兒拉著自己的手與自己談笑的情景都給慕容復看見,不由得很是尷尬,說了聲:「慕容兄,你好…」便偏頭不敢再看二人。
王語嫣乍見段譽,原本還怕他如昔往般癡迷的看著自己,使表哥誤會,便無法提起成親之事,心下很是氣惱。此時卻見段譽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毫無癡迷之意,心中一寬,卻很不習慣。
慕容復多日未見段譽,正自記掛,此時忽見段譽,卻是跟一個婢女挽手談笑,愕然之餘眉頭深皺,心中不快。又見段譽神色尷尬,不禁暗怒,冷哼一聲,道:「表妹,我們走。」便逕自離去,王語嫣趕忙跟上。
眼見二人離開,翠兒與段譽相對而視,想起適才情景都是心有餘悸,相顧駭然。
自那日起,慕容復除了應付王語嫣之外,也在段譽與翠兒身上留下了心。
這日翠兒問段譽有沒有想到要繡甚麼圖樣了,段譽沉吟半晌,回答:「我想繡幅山水圖樣,但如妳說的,蘇繡以花鳥動物的活現靈動見長,若繡山水,那倒是粵繡、蜀繡一派了。」翠兒笑道:「刺繡之藝發乎內心,倒也不把圖案派別分得這麼細,若段公子想繡,那便繡了又有何妨?手法有不同,但總歸是刺繡,只要能別出心裁,便是佳品。段公子不必多慮。」段譽心中一寬,道:「翠兒妹妹,當真多謝妳了。」
此後段譽便隨翠兒學習親手刺繡,翠兒弄了不少圖樣和布針給段譽練習,循序漸進,耐心教導。眼見幾種繡法便能繡出萬般圖樣,段譽覺得有趣,越發沉迷其中。段譽本就是對事偏執之人,過去學習佛法與易經便是學得廢寢忘食,此番刺繡刺出心得,更是欲罷不能,潛心研究,時常向翠兒討教,用心學習,學得倒也極快。
這日慕容復難得脫離了王語嫣,便趕忙來尋段譽,正好在院子撞見段譽回房找翠兒,此時段譽潛心摹擬各種針繡穿織之法,心中所想皆是花鳥山水圖案,一時也沒注意到慕容復,直到慕容復輕聲叫喚,段譽才猛然一驚,道:「唉,慕容兄!你怎麼在這?」慕容復正要說話,段譽卻先道:「慕容兄你先等等,我回房跟翠兒說一下。」慕容復臉色一黯,並不答話。
原來段譽與翠兒有約在先,雖說好久不見慕容復,但也先回去跟翠兒說一聲,免她記掛,豈知段譽在回院子時,慕容復早已不見蹤影。段譽怕是王語嫣來尋,不敢貿然到慕容復房裡找他,長嘆一聲,只得回房。
過沒兩天,翠兒便被慕容復派到其他地方,說是過年前極需人手幫忙打掃。下人來段譽房裡通知段譽時,慕容復藏在窗外偷看,只見段譽悵惘難過之情現於言表,心中一沉,便轉身離去。
之後段譽暗自打探翠兒的去處,慕容復瞧在眼裡,只能心中無奈,因為另一方面自己被王語嫣纏得更緊,今日王語嫣更是說了重話,要慕容復趕快決定成親之事。眼見王語嫣如此慕容復甚是驚愕,想來是王夫人說了甚麼,不禁心下埋怨,一時心中沒了主意,便想來找段譽商量。
當天夜晚慕容復便尋到了段譽的房前,還沒靠近,卻見段譽悄聲從房裡出來,手裡揣了件甚麼事物,急急的離去。慕容復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
段譽走到了一處廂房外便停了下來,只見一名少女趁夜摸出,慕容復心中一涼,那少女竟然是翠兒。慕容復雙腳立在原處,只見兩人握手說話,神情關切,說甚麼也聽不清楚,但自己登時懵了,當下止足不前,心中混亂。
段譽一見到翠兒,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關切的道:「翠兒妹妹,這幾日沒見,天氣又冷,不知妳吃得飽不飽,穿得暖沒有?」翠兒一怔,隨即「噗哧」一笑,說道:「我要說的都被段公子說完啦,我很好,段公子呢?」二人日前朝夕相處,早已將對方當作親兄妹一般,幾日不見,記掛之情表露無遺。
兩人寒暄一番,翠兒才問:「不知道段公子今晚命人約我出來,是有甚麼事呢?」段譽「唉呀」一聲道:「我險些給忘了,這是我最近繡的,想請翠兒妹妹替我看看,如果翠兒妹妹覺得可以的話,那我便直接送給慕容公子了。」說著拿出一盒事物交給翠兒。
翠兒伸手接過,覺得盒中隱約傳出「喀喀」的聲響,眼見這盒形細長,盒寬正好能捧在手掌之內,轉念想到:「原來是一把扇子!」抬頭正要說話,忽聽一個聲音說道:「段兄,這麼晚了在這裡做甚麼?」段譽和翠兒同時一驚,那聲音正是慕容復。
段譽還未來得及轉頭,便被慕容復從頸間一把提起,神情既是無奈又是尷尬。翠兒忙道:「公子,我們…」忽見段譽將食指豎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翠兒便噤口不言,但神情很是著急。慕容復瞥了翠兒一眼,隨口說了句:「這裡沒妳的事了,回去吧。」便轉身將段譽提走,不再理會她。
慕容復將段譽提回客房裡,逕自望床上一放,自己坐在床沿,一時不言。段譽忙想坐起身,卻又被慕容復按了回去。只見慕容復面無表情,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沉重,一時之間竟然像懵了。段譽隱隱覺得不對,關切的問:「慕容兄,你怎麼了?」
慕容復全身一震,隨即咬了咬牙,說道:「段兄,我…我打算娶表妹為妻。」段譽聽罷一呆,腦中一片空白,他過去曾想過很多次如果慕容復真的娶王語嫣為妻那自己會如何,是難過?可惜?還是釋然?然而真的聽慕容復親口說出,過去再怎麼設想都是無用,一時像是甚麼都想了,又好像甚麼也沒想,怔怔的看著慕容復,心中太多感覺一湧而上,到後來只剩下空白,徹底的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段譽才失神道:「你…你要娶王姑娘,那自是極好。你和王姑娘郎才女貌,這又是王姑娘一直以來的心願,我委實…委實替你們歡喜的緊。」說著頓了頓,繼續道:「如今你和王姑娘成親,我…我也能安心離開燕子塢了。」
慕容復料想不到段譽會這樣回答,愕然之餘,心中莫名火起:「離開燕子塢?」慕容復一聲冷哼:「當初約定是沒有我允許不准擅自離開,可沒說我和表妹成親了你就能走。再說…」說著加重了將段譽按在床上的力道,冷冷的道:「你捨得你的翠兒姑娘嗎?」
段譽一聽便知其中大有誤會,本想解釋,轉念又想:「你都要成親了,我再說這些有何用?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終究改變不了甚麼。」當下道:「我只道你成了親後與王姑娘夫妻恩愛,我屆時離開,你也不能反悔…」慕容復冷笑道:「好得很吶,原來你是這般盤算的。」驀地聲色轉厲,喝道:「你以為這麼容易就能走了嗎?不管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把你抓回來,你一輩子都得待在燕子塢!」說罷強向段譽吻去。
這個吻蠻橫霸道,只弄得段譽頭腦暈眩,略感吃痛,剛想推開,卻被慕容復按住了手,動彈不得,接著感覺慕容復的開始在解自己衣帶,心中驀地產生一股強烈的抗拒,不斷掙扎,同時隱約聽見自遠處傳來的一聲碎裂聲,一時間卻也難以顧及。慕容復低頭向段譽白皙頸中吻去,留下點點紅痕,正要繼續往下,卻聽段譽顫聲道:「求求你…不要…」語氣像極了哀求。
慕容復心頭一震,這句話他曾經段譽說過,而不聽的後果便是讓自己心痛難過好一陣子,當即停止了動作,抬頭看向段譽,只見他神色驚恐,對自己甚是懼怕,不由得心中苦笑:「原來你…竟是這般怕我…」接著鬆手起身,獨自出了門去。
段譽怔在原地,腦中浮現慕容復離去前淒然的神色,徹夜難眠。
翌日一早,慕容復便聽到下人通報有客人拜訪,便急忙到主塢迎接。只見來者身材魁梧,顧盼生威,一股英雄氣概渾然天成,卻不是蕭峰是誰?
慕容復一見蕭峰心中便連叫不好,且不說自己和蕭峰家中兩代恩怨,段譽此刻人在燕子塢,蕭峰來拜訪那是準沒好事,表面不動生色,問道:「不知蕭大爺因何事來我燕子塢?」蕭峰道:「此番前來不為他事,只是向慕容公子討一個人。」慕容復心想果然如此,當下佯做不知,奇問:「不知蕭大爺要找的是何人?若有我慕容家可以幫忙之處,我等自當鼎力相助。」
蕭峰冷笑一聲,道:「鼎力相助倒是不必,至於我要找的人是誰,慕容公子應當十分清楚才是。」慕容復不禁背脊生汗,他心知蕭峰會這樣回答,必然確定段譽是在自己這裡,再多說話也是無益,當下只好命人將段譽請了出來。
段譽依言來到主塢,一見蕭峰,這些日子以來的記掛之情頓時傾瀉而出,叫了聲:「大哥!」便撲過去抱住蕭峰。
蕭峰哈哈大笑,溫言道:「三弟,許久未見,大哥來帶你回家了!」原來在西夏國那日之後,眾人以為段譽攜著王語嫣私奔離開。然而蕭峰卻對慕容家也同時離去感到事有蹊翹,卻又不敢斷定。這些日子以來段正明、段正淳,還有刀白鳳、巴天石、朱丹臣以及鍾靈、木碗清等人都在尋找段譽,而蕭峰更是尋了許多地方,昨日才找到姑蘇,先前聽阿朱說慕容家燕子塢是築在太湖之中,便在太湖之畔租了艘小舟,自行搖槳入湖。只因蕭峰不識水路,一直划到了夜晚才終於停靠到了燕子塢。
蕭峰先潛入查探,正好撞見慕容復將段譽提入房中,自己便躲在屋外聽看,自然將兩人對話都聽在耳中。蕭峰越聽越是火大,尤其當聽到慕容復說要將段譽一輩子留在燕子塢中一段,心頭更是火起,暗想:「雖不知道你和三弟之間有甚麼,然而你都要成親了,為何要把我三弟困在這裡?」當下熱血一湧,便想衝進屋去,隨即見慕容復強吻段譽,蕭峰心中暗叫不好,此時貿然闖入只怕會傷了段譽的自尊,自己又不忍往下看,只得轉身離去,明日一早再來帶段譽離開。然而心中仍是怒不可遏,段譽內力充沛,耳音極佳,昨夜聽見那一聲破裂聲恐怕是蕭峰拿燕子塢中的假山假石來出氣了。
慕容復見段譽抱蕭峰抱得緊,心裡很不是滋味,便上前想將段譽拉開,豈知蕭峰一手環住段譽後腰,一個側身,便將段譽抱離慕容復。慕容復一愕,抬頭見蕭峰怒瞪自己,不禁心頭一震,只得把手縮回,故做平靜的道:「蕭大爺遠道而來,不免舟車勞頓,要不在燕子塢中逗留幾日再行起程,在下也好招待。」心中卻是不想讓段譽就這樣離開,總覺能多拖延一兩日也是好的。
「不勞煩慕容公子,我們馬上就走。」蕭峰冷冷的道:「再拖下去,難道要我三弟在這裡待一輩子不成?」此言一出,慕容復與段譽心中都是一震,當下僵在了原處。蕭峰不去管慕容復面色難看,逕自將雙手輕按在段譽雙肩上,溫言道:「三弟,你爹爹媽媽、伯父、妹妹們都很記掛著你,東西也不用拿了,大哥帶你回家過年。」段譽心中混亂,當下不敢看慕容復,過了半晌,才點頭道:「大哥,你…你說的對,我也對他們好生掛念,我們這就回家吧。」
慕容復心中一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冷冷的道:「且慢,燕子塢豈是這般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們也未免太不將我姑蘇慕容看在眼裡。」蕭峰冷笑道:「我要帶人走,你們誰攔得住我?」轉身向左右下人喝道:「哪個人不要命可以上前試試!」這一喝聲威俱在,週圍都給吼得腦中昏眩,哪還敢上前阻攔?
蕭峰帶著段譽頭也不回的出了塢,段譽始終沒有回頭看慕容復一眼,慕容復想到此後與段譽難再相見,只覺心中說不出的悶痛,胸中空空盪盪,二人一走,慕容復便頹坐在椅子上,一時靜默。
兩人乘上了小舟,蕭峰划船,段譽依稀認得水路,便由段譽指路。甫上舟,蕭峰望了眼段譽的頸子,說道:「三弟,水上寒風冷得緊,還是圍著圍巾吧。」說著將自己的圍巾解下,給段譽圍上。段譽謝過蕭峰,兩人便搖槳離開了燕子塢。
停靠了太湖之畔,蕭峰向船家還了船,便帶著段譽去村驛買馬。離去前,段譽不自禁的朝向太湖中一望。蕭峰看在眼裡,嘆一口氣,安慰道:「三弟,這些事都過去了,將他忘了吧。」段譽怔了半晌,才點點頭,有些出神的答道:「大哥,你說的對,事以至此,我除了忘記…還能怎麼辦?」蕭峰拍了拍段譽的肩,領他離開湖畔。
卻說兩人離開燕子塢後慕容復頹然坐倒,心中悶痛難抑,回過神來兩人已經乘船離開,慕容復心中莫名著慌,隨後也乘船追上。段譽雖說依稀記得水路,但路到底不夠熟悉,慕容復不僅很快的追上,甚至上岸時蕭峰和段譽才剛停靠湖畔。
慕容復悄悄跟在二人身後,一直跟到了蕭峰歸還舟船,段譽回頭朝太湖望去時,慕容復心中一震,再聽得二人對話,不禁心中難過,暗想:「你…你真的捨得都忘了?」當下便不再跟隨,一面回船一面想:「那我呢?我捨得忘嗎?忘得了嗎?」
然而正當慕容復走回船邊時,正好撞見在停船的翠兒。翠兒「啊」的一聲驚呼,顫聲道:「公…公子?」慕容復眉頭一皺,冷冷的問:「妳來這裡做甚麼?」翠兒急道:「我…我聽聞段公子回去了,便…便私自追了出來…公子,他們說段公子回去了,這是真的嗎?」慕容復冷哼一聲,道:「走了便走了,哪還有甚麼真的假的?」
翠兒與段譽情若兄妹,在心中早就將段譽當成了哥哥,此番段譽不告而別,心下隱隱覺得是慕容復沒將段譽留下來,不禁有些怨懟,當下佯做遺憾之狀,說道:「那…那真是可惜了,我以為段公子至少會留到公子生日那天,將親手做的禮物送給公子才走…」慕容復聽罷心中一驚,忙道:「妳說段兄他…他親手做的禮物?」
「哪,就是這個了。」翠兒說著從身上拿出一個盒子,交給慕容復。慕容復依稀記得這是昨晚段譽交給翠兒的盒子,不禁一怔,打開來看見是一把扇子,扇上刺著一幅山水圖,山巒疊嶂,雲霧繚繞,上方繡著「錦繡江山」四個娟字,雖無王霸之氣,卻顯靈秀之美,見繡如見其人,慕容復當即呆在原處,半晌不言。
只聽翠兒感嘆說道:「段公子為了公子的生日禮物著實費了好大心思,還百般客氣的向我這個婢女請教學繡。但段公子自幼沒拿過針線,初時學繡,難免刺得滿手是傷,卻仍是練習不輟。我每每向他說:『段公子,今天練習夠了,休息會吧。』但段公子說這是要送給公子的禮物,半點馬虎不得,時常練到七晚八晚的,瞧得連我都心疼。哪裡知道段公子竟會這麼不告而別,他…他還沒親手將禮物送給公子呢!」翠兒原本只是想讓慕容復心生愧疚,因此言語中不免誇張了些,然而想到段譽這一走,自己也沒來得及跟他告別,說到後來心中難過,眼眶兒也紅了一圈。
慕容復聽完更是怔在原處,拿著扇子,心中五味雜陳,又是傷心又是愧疚,暗怪自己昨晚魯莽,又怪今早留他不住,不由得懊悔萬分。慕容復畢竟是自家公子,翠兒看他難過的樣子也不免有些心疼,嘆了一口氣,說道:「公子,咱們回去吧。」當下將慕容復的船與自己划來的船綁在一起,讓慕容復入船,自己便與慕容復共乘一舟,將船划回燕子塢去。
(第四回 完)
- May 11 Sun 2014 13:41
第三回
第三回
太湖之畔有鄧尉半島一帶,此處名勝古蹟甚多,司徒廟、石梁橋、光福塔等,其中「香雪海」更是有名,此處自漢朝便遍種梅樹,每每冬末春初之際古梅相繼盛開,很是壯觀。然而此時正值深秋,雖不是梅花盛開的季節,但當地古蹟卻也相當值得賞玩。
自幾天前段譽私自離開燕子塢後,慕容復便暗自思忖,是否應當時常帶段譽出門散心,因此選了太湖之畔的鄧尉半島,帶段譽出來觀覽風光,不至成天待在燕子塢,沒的悶煞人了。他哪知段譽正樂在其中,原來段譽暗想自己雖作為人質待在燕子塢,然而總算每日能見得王語嫣一面,陪她說上一兩句話,即便只是打聲招呼道聲早,段譽也感心滿意足,近日更是選地架起瓜棚豆架,與王語嫣也話題也多了「王姑娘喜歡甚麼樣的瓜果?」或是「棚下的桌椅是用竹的好還是木的好?」絲毫不覺煩悶。
慕容復初時也不會去管,但看久了難免心中不快,尤其和段譽相處越久,便越討厭他身邊有別人。此番出遊原本是想獨自帶著段譽,沒料到王語嫣撞見了也硬要跟來,路上又剛好遇見鄧百川和公治乾,而段譽早就和南海鱷神遊賞過此處,便將心思都放在王語嫣身上。慕容復一路上都被鄧百川和公治乾拉到一旁討論興復大業,只能巴巴的望著段譽與王語嫣一路談天說笑,心想自己實在是自討苦吃。
一路上段譽與王語嫣談天,聊的卻都是慕容復的事,王語嫣對段譽道:「段公子,我表哥近日與你特別親近,你…你能不能幫我勸勸我表哥,讓他早日…早日…」說到此處,竟羞得說不出話來。原來王語嫣自西夏國隨慕容復回到燕子塢,還道表哥回心轉意,心中還是放不下自己,只消回到姑蘇,與表哥成親之事指日可待。然而近一個月以來,慕容復始終沒有任何表示,王語嫣心中發急,自己卻又不敢對表哥提起,只好請段譽幫忙。
王語嫣雖未明說,但段譽從王語嫣嬌羞的模樣已將她的心事猜著了七八分,心中暗想:「自西夏國回來後快一個月了,慕容兄卻對成親之事始終不提,王姑娘自是擔心記掛。而我久未回去,大哥、朱四哥、爹爹媽媽他們一定也好生掛念,我…我需得早日促成二人好事,了卻王姑娘這一樁心願,如此我才走得安心。」當下便道:「王姑娘不必擔心,近日我多多提醒慕容兄便了。」
王語嫣含羞點頭,笑靨如花,溫言道:「段公子,那真…真是多謝你了。」段譽搖手道:「不必客氣。」心想:「只要王姑娘能歡喜,我段譽便心滿意足了,卻有何求?」
自那日起段譽便時常在慕容復身邊談起王語嫣,說王語嫣多麼貌美斯文,如何溫柔賢淑,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等諸如此類的話。慕容復聽得心中極不是滋味,初時只是臉色鐵青,後來只消段譽一提到王語嫣便轉身走人。段譽心中奇怪,卻不稍停,心中只想:「我得趕緊促成這樁好事才行。」慕容復直感整日烏煙瘴氣,連段譽也少見了。
這樣的日子過不了多少日,王語嫣便在燕子塢中收到來自曼陀山莊的信,信為王夫人所寫,當中對王語嫣私自出門,並留在燕子塢一事罵得極是難聽,又道慕容復並未說要娶王語嫣為妻,一個女孩子賴在別人家實在是丟臉至極。王語嫣心中氣苦,一時無人能訴說心事,便來尋段譽。
王語嫣一見段譽,再也受不了心中委屈,珠淚連連滑落,「哇」的一聲哭將出來。段譽慌忙上前,掏出巾帕給她拭淚,見王語嫣仍是哭泣不止,一時間手足無措,當下摟著王語嫣的肩柔聲安慰,問道:「王姑娘,怎麼啦?妳…妳先別哭,發生甚麼事了?」王語嫣只是邊哭邊道:「段公子,我…我…」
此時慕容復正好路經客房,想說繞到段譽房前看看,豈知正好撞見段譽將王語嫣摟在懷中,輕聲安慰。當下腦中嗡一聲,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陣昏暈,隨即憤怒至極,轉身便走。
段譽見王語嫣仍是哭泣不止,心中暗想:「如果此刻慕容兄在這便好,他定能使王姑娘不再哭泣。」只聽王語嫣抽抽噎噎的將信的事情全都說出來,段譽當下安慰王語嫣,並說:「我近日再多多勸他便了,相信他一定能答應。」王語嫣終於破涕為笑,感激道:「段公子,當真多謝你了,你真是…真是我的好朋友。」段譽心下暗道:「是了,我是王姑娘的好朋友,我只能是王姑娘的好朋友。她…她心中把我當朋友,那…那也是極好。」
剛送走了王語嫣,段譽便主動到了慕容復房裡。此時慕容復正在氣頭上,面色鐵青,見段譽前來找自己,也只是冷然道:「段兄找我何事?」語氣嚴寒至極,段譽一聽也不由得心中發涼。
段譽大著膽子道:「慕容兄,在下有一事相求。」慕容復冷冷的道:「有甚麼事情?段兄希望我幫忙助你將我表妹娶回大理當王妃嗎?」段譽心中一涼,慌忙道:「不不,沒有這回事,我是希望慕容兄你能…能趕緊和王姑娘定下親來,好了卻王姑娘一樁心事。」
慕容復眉頭深皺,心中大是不快,冷言道:「這是我慕容家的家務事,段兄恐怕還沒有資格過問。」段譽臉紅過耳,一時羞愧交集。只聽慕容復又道:「更何況當日我在西夏國,只答允段兄不去爭這西夏駙馬,卻也沒說過我要娶我表妹為妻。」
段譽一愕,回想起慕容復說過的話,當日作為交換的條件中,的確沒有提到會娶王語嫣為妻,一時語塞,卻又想起王語嫣難過哭泣的神情,仍是道:「慕容兄,我是好言想勸你…」慕容復冷笑一聲,段譽嘆道:「慕容兄,你怎麼恁地身在福中不知福?王姑娘神仙一般的人品,卻只鍾情於你,旁人她是…是一點兒也瞧不上,她的眼中始終只有你,你…你應當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說著心中頗是感慨。
慕容復眼神黯淡,喃喃道:「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鍾情的人心裡面卻記掛著別人,我…我如何是幸福的人了?」段譽內力充沛,耳音極好,慕容復這幾句話雖是喃喃自語,卻也給段譽聽的清清楚楚,當下奇問:「王姑娘心中只有你,又怎會記掛著他人?」慕容復心中苦笑:「只因你鍾情於我表妹,卻道全天下的人都鍾情我表妹了。」並不回答。
段譽隱約覺得當中有甚麼誤會,向慕容復告了辭,未等慕容復回答便急急想出門。慕容復奇怪道:「你上哪去?」段譽也不隱瞞,答道:「這當中定然是有甚麼誤會,我得告訴王姑娘才行。」慕容復一聽段譽要去找王語嫣,適才段譽摟著王語嫣的情景似乎又浮現在自己眼前,不由得大是憤怒,喝道:「不准去!」
段譽給他嚇了一跳,正要推門出去的手也懸在了半空中,心道:「他怎麼發那麼大的脾氣?」還未轉身,驀地感到全身一輕,已被慕容復自背後打橫抱起,眼看慕容復走向床邊,自己也被拋到了床上。
段譽見慕容復面色鐵青,顯是生了極大的氣,心中很是害怕,卻不明其中原因。只聽慕容復道:「以後不准你再見我表妹。」語氣極具威嚴,段譽只得點頭,心想:「原來他是氣我整日纏著王姑娘。是了,他一時雖不提,心中仍是將王姑娘當作自己未過門的妻子,我這般為王姑娘說話,他自然要怪我多管閒事,不只怪我多管閒事,還要罵我整日跟著王姑娘實是陰魂不散。我…我定然不能再見王姑娘,不能讓他二人夫妻失和,讓王姑娘難過一輩子…」然而想到不能再見王語嫣,不能再與她說上一兩句話,心中便很是悵惘,感傷之情溢於言表。
慕容復見了段譽的表情,心中更是憤怒,恨恨的想:「只不過不讓你見表妹的面,便難過成這樣。很好,我不止叫你不能見,還要讓你沒臉再見。」當下冷冷的說道:「姓段的,你也不瞧瞧自己是甚麼德性,你以為我表妹會記掛你分毫嗎?她會因為你百般獻殷勤而心裡有一點你的位置嗎?根本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段譽腦中昏暈,心中想:「慕容兄說的對,我段譽是甚麼東西,在王姑娘的心裡我至始至終甚麼也不是,她眼中只有她表哥,我…我這般纏著她,只會更令她生厭而已。」不由得額出薄汗,喉嚨乾澀,耳鳴陣陣,回答道:「慕容兄說的是…我本就不該…不該懷有這樣的念頭,王姑娘神仙一般的人品,哪是我這樣凡夫俗子所高攀的上,這世上也只有…只有慕容兄這般…這般…」到後來已經話中無力,語不成句。
慕容復不等他說完,便冷笑道:「你還想著能不能高攀的上?你連瞧我表妹的資格沒有,你居然還有臉敢跟她說話,敢來管我們的事?你倒是大膽的很吶。」段譽越聽越是冷汗直流,渾身虛軟,微微張口,卻是甚麼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慕容復將手伸近段譽衣襟中沿胸一撫,段譽竟不自禁輕吟一聲,隨即滿臉通紅,急忙捂嘴,暗自驚訝自己的身體竟會敏感如斯。只聽慕容復冷笑道:「才被我玩過兩次身體已經變得這麼敏感了。莫說表妹,若讓任何一人知道你被一個男人肏了,而且玩得挺開心,別人會怎麼想?」段譽此時想起自己離開被抓回來那晚發生的事,腦中嗡的一聲,心中震盪。
慕容復低聲在他耳畔說道:「段公子,你還真的以為那是處罰嗎?」
段譽此時直感如墜冰窖,全身寒冷,連牙關都微微打顫,臉上更是慘白無血色,隨後像是努力擠出聲音般顫聲道:「你…不要…再說了…」當下只想逃離此地,豈知剛撐起,便立刻被慕容復按回床上,慕容復緊按他雙手手腕,段譽只覺腕上隱隱生疼,卻抽離不開。
慕容復適才雖這樣說段譽,自己卻也十分動火,趁著將段譽壓在身下,低身去吻他頸項。段譽顫聲道:「求求你…求你不要…」聲音嘶啞得像是快哭出來,若此時不是被慕容復壓在身下,聽起來簡直像是要跪下來哀求。
慕容復充耳不聞,隱隱感到段譽身軀微微發顫,當下也不去在意,只是繼續動作。這次慕容復並沒有做太多事前準備,進入時也幾乎是以血做潤滑,事畢後慕容復想上前吻段譽,卻在抬頭見到段譽時登時一呆。
只見段譽將手腕放在臉上,蓋住雙眼,然而眼淚卻從臉頰滾落,適才被慕容復按住的手腕也呈現微微紫青。
慕容復心中一緊,自兩人相識以來自己從未見他掉過一滴眼淚,而如今卻見段譽臉龐上淚滴不斷滾落,雖沒有哭出聲音,但難過之情卻是較號哭更甚。慕容復擔心的問:「段兄,我…我弄疼你了嗎?」心下卻知不是如此,看著段譽這個模樣,慕容復對適才自己說過的話實是後悔莫及,伸手想替段譽擦去淚水,卻在碰到段譽臉上的剎那被段譽極快的拍開。
段譽語氣冰冷的道:「不要碰我。」慕容復一愕,見段譽逕自起身下床,剛走一步便踉蹌坐倒,慕容復一聲驚呼,正想要扶起他,卻見段譽極快的起身奔出,那身影像極了逃跑,慕容復怔在原地,懊悔之情越來越強烈。
自那日起段譽便開始避開王語嫣與慕容復,從最初的一見到二人便用凌波微步逃開,到後來幾乎待在房內不出門。慕容復見段譽連用飯時也不出現,心中掛記,便吩咐僕役每餐送飯到段譽房內,然而段譽不是吃的極少,便是連動都沒動。慕容復擔心段譽身子會因此越來越差,卻無奈段譽一見他便避得遠遠的,這段時間連要見到段譽的影子也困難,更別說見上一面了。
便這樣過了數日,慕容復起初不想再刺激段譽,因此也不主動去找他,然而這段時間以來對段譽的思念之情與日俱增,越發覺得要見他一面心中才能安心。這晚深夜,慕容復獨自來到段譽的房內,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他。來到床邊,藉著窗外月光見到了在床上熟睡的段譽。只見他烏髮如瀑流散在床,神情平靜,但多日不見,竟有些消瘦蒼白了。
慕容復強忍住上前摟抱親吻的衝動,便這樣靜靜的瞧著,心中很是感慨。或許是感到身旁有人,段譽眉頭輕蹙,接著緩緩睜眼。慕容復本想趁段譽發覺前離開,但轉念又想:「多日不見,他看到我時不知會做何反應。」當下立足不動。
段譽睜開雙眼,忽見床邊的慕容復,初時一怔,隨即神情漠然,半臥起身,平靜的道:「慕容公子怎麼不點燈?」竟是連昔往的「慕容兄」也不稱了。慕容復見段譽異常平靜,不禁心中微感失望,當下道:「我只是來看看你,很快就走。」段譽道:「慕容公子是怕我逃跑,來看我是不是還在嗎?」慕容復心中一涼,顫聲道:「你…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段譽冷然道:「慕容公子將我留在燕子塢中,無非是等待時機向大理要挾土地兵權。卻不知慕容公子想用我換得多少兵卒、幾方土地?」說著自嘲一笑,道:「以我段譽一條賤命,成就大燕興復之業,那也是風光的很吶。」慕容復聽段譽說話冷言冷語,自輕自賤,心中大痛,想說些甚麼安慰之語,卻甚麼也說不出口,只聽段譽繼續道:「慕容公子大可放心,我既答應了你留在燕子塢,便不會像上回那般輕易離開,至少…至少也要喝到你和王姑娘的喜酒,我才能安心離去。」
慕容復心中酸苦,正想要說話,卻聽段譽輕嘆一聲,說道:「我想休息了,慕容公子還請回吧。」慕容復「嗯」的一聲點點頭,雙腳卻不移動,仍是立在原處,顯是捨不得離去。段譽瞧了他一眼,便起身披衣出門,慕容復問道:「你去哪裡?」段譽推門答道:「睡不著,散心。」慕容復正要跟上,驀的不見段譽蹤影,想是又展開凌波微步離去了。
接著慕容復便時常待在段譽房間附近,段譽初時仍然相避,久了之後避無可避,索性不避了。隨著秋末冬初,天氣漸感寒冷,段譽也不隨處亂走,時常待在房裡不出門。有一日天氣特別冷,段譽整天不出門,到了夜晚熄燈時才發現窗外有人影,當即推門去看,卻是慕容復站在門前。
慕容復手中拿了件棉襖,一見段譽,便上前道:「天氣寒冷,段兄多穿件衣服吧。」說著將棉襖遞給段譽。段譽伸手接過,心中奇怪,暗想自己怎會沒有聽見慕容復的腳步聲,驀地心念一動,問道:「慕容公子在這門外站多久了?」慕容復道:「約有四個時辰了吧。天色已晚,段兄早些休息。」語畢告退離去。段譽手裡攢著棉襖,心中很是複雜。
又過了幾日,王語嫣拗不過母親王夫人的催促,必須先回曼陀山莊一趟,臨行前慕容復前來相送,王語嫣心想表哥久未搭理自己,此番返家,卻不知慕容復會說些甚麼,不由得既是緊張又是期待。豈知慕容復卻問道:「表妹,妳和段公子處得久,知不知道他平時喜歡些甚麼?」
王語嫣一愕,萬萬想不到慕容復會在此時提起段譽,半晌後答道:「段公子平時喜歡甚麼我當真不清楚,不過…不過我們初次見面時,他在我家裡種茶花…」慕容復聽罷,喜形於色,向王語嫣說道:「表妹,有件事我想請妳幫忙,能不能將妳家裡品種較佳的茶花弄一兩本過來?」王語嫣點頭答應,卻不知慕容復要做何用途。
此時王語嫣想起段譽,有些感慨的道:「不知段公子現在怎麼樣了,在大理過得好不好…」慕容復聽罷一愕,問道:「段公子還在燕子塢做客,怎麼說他回了大理?」王語嫣「咦」的一聲驚呼,慚愧道:「我…我好久沒見到段公子,還道…還道他是回大理去了,原來他還在燕子塢裡…」慕容復心中暗想:「段兄癡迷於妳,妳卻連他身在何處都不甚關心。」當下為段譽感到不值,卻不表現。
過了兩天,王語嫣自曼陀山莊中派人送了珠茶花過來,慕容復見這本白茶白瓣上點綴兩個橄欖核兒般的黑斑,生得倒也不壞。當下便捧著這本白茶興沖沖的到段譽房前,敲門說道:「段兄,我這有一株茶花,不知道該怎麼種,你能教我嗎?」
段譽在房中聽了心中奇怪,他在燕子塢的這段期間並沒有看見半本茶花,怎麼慕容復忽然想種茶花來了?然而大理茶花多,這到底還是段譽熟悉之物,聽見有茶花便不免想去看上一看,當下推門出去。
然而慕容復將手中白茶遞給段譽那一刻,卻看見段譽全身一震,手中微顫。慕容復心中暗感不妙,正想開口詢問,卻見段譽神情轉為平靜,最後成了木然,悠悠說道:「我這就著手來種吧。」話音之細,竟像是在喃喃自語。
慕容復見段譽選地、挖土、栽種,神情始終漠然無神,最後茶花種畢,段譽用清水洗了洗手,便回到這株白茶前,蹲低凝望,怔怔出神。而此時慕容復再也忍不住心中難過,走到段譽身後,一把抱住了他。段譽也不抗拒,任由慕容復這樣抱著,一時兩人都不再說話。
原來這株白茶叫做「眼兒媚」,正是當時王夫人要段譽去種的四株白茶之一,而段譽正是在端詳這株白茶時,在山莊中正式聽見王語嫣的聲音,見到王語嫣的身影。
王語嫣回到了曼陀山莊,挨罵之餘也問起了王夫人山莊中最好的茶花是哪幾株。王夫人本就不擅種茶花,每年高價收購名種,不多時便一命嗚呼,能種活的為數寥寥,總之不死也半條命。唯有那日段譽親自選地栽種的那四株白茶還生得頗有活力,王語嫣便來尋找,眼見這本眼兒媚斜斜種在小溪之旁,山石半掩,很是幽雅脫俗,心想這株白茶生得挺好,便將其栽在盆裡,派人送給慕容復。因此這株白茶會回到段譽手裡,實是無心之過。
自那日段譽從慕容復房裡逃出來,一時羞赧交集,自覺再無面目去見王語嫣,心中劇痛之下,難免自暴自棄,自輕自賤。而當初段譽會喜歡上王語嫣僅只是因為她的面容像極了無量洞裡的那座玉像,這些時日不去見王語嫣,不被她外貌所迷,時間一久感情便漸漸消退。每每對王語嫣的迷戀消退一分,段譽心中便開闊一寸。
然而對王語嫣的迷戀之情釋懷多少,終究無法衡量而得。直到這日慕容復將這本眼兒媚遞到自己面前,段譽驀地憶起王語嫣之事,心下震驚,然而越想越是淡然,直到白茶種畢,自己蹲在花前端詳茶花,這才驚覺自己對王語嫣的迷戀之情已然盡數消退。當下只覺世界上一切事物再也沒有值得特別在意的,這些時日以來的癡迷苦戀最終都化作虛無,心中莫名的有些空虛,卻也莫名的開闊。而後來慕容復將自己抱在懷中,那種感覺並不討厭,便任由他這般抱著,心中很是平靜。
此後慕容復更常來尋段譽,時常說笑話逗他。段譽初時對此有些愕然,慕容復給自己的感覺大多時候是冷靜、心思縝密的,從來沒想過他這麼會說笑。其實慕容復原本是個風趣之人,只不過父親詐死之後自知肩復興復大業,在鄧百川等人面前不得不正經,在表妹面前又得顯現出自己身為兄長成熟穩重的一面,而因身分關係也不會與家中下人多說話,只有對付自己難纏的姑媽王夫人才會油嘴滑舌一番,但那更是心不甘情不願。先前不動聲色多半是為了想看段譽慌張的樣子,而此時段譽心情方好,自然不敢再使他多受刺激,不久便大膽調笑起來。
段譽逐漸恢復如過去一般隨和樂觀,此外二人感情越來越好,時常聚在一起談天遊玩,甚麼話題都有,有時甚至會談論武功,然而段譽對武功並無太大興趣,慕容復對此表達懷疑,雖知段譽武功時靈時不靈,但畢竟學會了凌波微步、六脈神劍、北冥玄功等,輕功擊技內力皆頗為可觀,而段譽說那都是奇遇,自己本就是為了不學武功才離家出走,豈知反倒學會了奇功,那也是命運安排了。
慕容復嘆道:「有武功那也不一定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懷武藝又名氣響亮,難免會有人來上門挑戰,反倒不會武功、沒有名聲來得逍遙自在。」說著心中感慨萬分。段譽卻沒有發覺慕容復此時心情,沉吟半晌,答道:「那也不盡然,先前我還不會武功,在無量劍時一個人提劍前來兇霸霸的好生蠻橫,還摑了我一巴掌。」慕容復一愕,心中暗忖:「他貴為大理國鎮南王世子,又有誰敢這般對他?」越想越是火起,問道:「他叫甚麼名子?現在人還在無量劍嗎?」
「不。」段譽搖了搖頭,答道:「他叫龔光傑,打我的當天就被毒死啦?」慕容復「喔」的一聲點了點頭,道:「那倒好,省得我再去殺他一次。」段譽聽罷背脊微涼,不敢回話。
慕容復又沉思了半晌,心中覺得自己不了解段譽的過去太多,只怕當中有甚麼「要緊事物」是自己不知道的,當下讓段譽將自己離家出走後的經歷說了個大概。然而段譽還真的只說了個大概,其中很多事自己也是誤打誤撞、莫名其妙,說得更是含糊摸不著頭緒。
慕容復眉頭微皺,心想這樣下去不是個局,索性直接問重點還來得直截了當,當下便問:「那好,我問你,除了我之外被人抱起過沒有?」段譽心中奇怪:「怎麼問這個問題?」不過見慕容復神情正經,還道是甚麼要緊事,便也認真思索了一番,問道:「我爹爹媽媽算不算?」慕容復搖頭道:「不算。」段譽又問:「那靈妹、婉妹她們算不算?」慕容復眉頭深皺,冷冷的問:「她們是誰?」段譽見慕容復神情不對,急忙解釋:「她…她們都是我妹子,親妹子!」慕容復這才釋然,答道:「那也不算。」
段譽又認真思索了半晌,才說道:「貌似是有的,不過我那時身受重傷,昏迷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抱了…不不,我醒後還有抱過我一次,還將我扶到他炕上來著…」慕容復越聽面色越沉,問道:「甚麼人?」段譽聽他語氣極寒,心中一驚,暗想:「慕容兄怎地發恁大脾氣了?少室山那次大哥是救我性命,實在不能牽扯他。」當下咬一咬牙,便道:「這…這人的性名我實在不能說,還望慕容兄恕罪。」說著便起身向慕容復深深一揖。
復容復冷哼一聲,冷笑道:「嘴在你臉上,你不說難道我還能逼你嗎?」段譽見慕容復怒氣未消,暗自緊張,情急之下心中渾沒主意,只得上前拉住慕容復的手,半蹲到比坐著的慕容復矮點,秋水一般的眼眸凝望著他,神情又是愧疚又是抱歉,有些怯怯的道:「慕容兄,這人是為了救我性命,我不能將他的姓名告知,你…你別生氣,好嗎?」
慕容復看到這般場景心登時軟了,只想將眼前的人捉到房裡好好疼愛一番,當下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氣,不過你得回答我另一個問題才行。」段譽急忙點頭。只見慕容復輕抬起段譽下巴,將臉靠到他臉頰旁,在耳畔輕聲問道:「你告訴我,除了我以外,還有沒有人把你推床上過?」
段譽思索一會,驀地想起初次來姑蘇路上的某個畫面,身軀微微一震,卻被慕容復發覺了。慕容復臉色一黯,將臉拉回正面看著段譽,只見段譽眼神閃爍,神情緊張,心下猜到了七八分,冷冷的道:「段兄不回答,那是確有其事了?」段譽支吾道:「這個…這個…我…」
慕容復原本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竟真的問到了大事上來,當下「哼」的一聲,起身離去。段譽急忙跟上,說道:「慕容兄!慕容兄你聽我解釋啊!」
如此又過了數日,冬季漸漸寒冷,但夜晚的星空卻是澄澈清明。一天晚上,慕容復便溫了一壺酒來尋段譽,約他一起出外來觀賞夜空。
那夜是朔月,燕子塢又築於太湖之中,百里無燈火,所見星空更是璀璨澄明。段譽與慕容復並坐在簷下,寒風為屋舍所擋,微微襲來卻不冷冽。兩人仰望這片星空,都覺得心中明澈,愜意非常。
段譽心中讚嘆,由衷道:「這真美,慕容兄你說是不是?」慕容復「嗯」的應聲,道:「是啊,真的很美。」段譽隱隱感覺慕容復有些慢不經心,轉頭看向慕容復,發覺慕容復正在看著自己,其時雖無燭火燈光,而漫夜清澈卻也使兩人在黑暗中能看見彼此,使得段譽連慕容復眼底所含的壞笑都看的清。
段譽奇道:「慕容兄,你看著我做甚麼?」慕容復微笑道:「沒事,沒甚麼。」說著握住手中酒杯,溫溫的入手甚暖,對段譽說道:「段兄,你知道『酒令』這種東西嗎?」段譽點頭道:「有聽說過,不過不是很明白。」慕容復笑道:「其實就是一種博酒遊戲,划划酒拳之類的,輸的便罰一杯酒。不過近日自揚州一帶流行另一種玩法,因為地域相近,在我們這裡也流傳了起來。段兄有興趣試試嗎?」段譽奇道:「甚麼玩法?」
姑蘇雖是江南一帶,在中原地偏南方,然而與大理相較仍舊是北方,冬天自比大理還要寒冷些,段譽也因此穿得較慕容復多上幾件。慕容復看著段譽身上層層的衣衫,壞笑又起,笑道:「那便是輸的不止飲一杯酒,還得脫一件衣衫!」段譽「咦」的一聲,甚是驚奇。原來揚州一帶自唐朝便繁華熱鬧,最出名的便是煙花之地,這般酒令玩法其源為何,一想便知。
段譽一時不覺,只是答道:「這般玩法,在這冬天晚上只怕會著涼。」慕容復笑道:「那也無妨,到房裡玩便不怕冷了!」段譽這才聽出慕容復話中深意,暗想這遊戲也未免太不正經,答道:「慕容兄…我這…我這還是不玩了吧。」慕容復哈哈大笑,道:「我自然知道,逗你玩呢。」
慕容復轉頭看著星空,感慨又起,說道:「時至冬日,時間過得挺快,很快冬去春來,然後…」說著頓了一頓。一旁段譽認真聽慕容復說話,忽見他低下頭來像是在想甚麼,隨後又像是真的想到了甚麼似的微笑,不自覺也感到開心,微笑問:「慕容兄,想起甚麼了?笑得這樣開心。」
慕容復答道:「段兄,你記不記得你剛來不久時我帶你去的鄧尉半島?」段譽點頭道:「自然記得。」慕容復道:「那裏有個地方,這裡人叫『香雪海』,據說自漢代便開始遍種梅樹,此後代代都有人栽新梅。我還小的時候,我爹每年冬末春初時都會帶我到那裏遊玩,看著古梅新梅相繼盛開,梅香四溢。有些先開的梅瓣隨飄落,有白有紅,就像下一場花雪,延綿數里,很是壯觀…」段譽聽著慕容復形容生動,很是嚮往,好似自己也置身在那花落如雪,梅香瀰漫的香雪海中。
「但自從我爹詐死之後我便沒閒暇再去看香雪海了…」慕容復轉頭見段譽聽著十分陶醉的神情,不禁揚起微笑,問道:「段兄,過陣子梅花盛開,要不要一同去看看?」段譽連連點頭,滿是期待之色。
慕容復卻沒有說,當他還小的時候在香雪海看著眼前如夢似幻的景色,暗自下了個決定,有朝一日,一定要帶心儀的人一起來觀覽這般美景。而此刻他只是與段譽相視而笑,心中幸福橫溢,手中溫酒尚未飲畢,卻已覺得醺醺然。
不久後,王語嫣自曼陀山莊回到燕子塢。段譽一時不想使王語嫣起疑,慕容復同意後,兩人便收斂許多,而慕容復又怕段譽無聊,在阿碧的推薦下,撥了個婢女翠兒給段譽。
這日段譽在屋裡等待翠兒,說好是未時三刻到,翠兒卻遲遲未來。段譽心中奇怪:「怎麼過這麼久還未到,莫不是發生甚麼危險了?」但轉念又想這是在燕子塢內,應不至於發生危險,但心中仍是不免擔心。
正當段譽這般想,門外傳來陣輕巧卻急急的腳步聲,隨後門被輕推開,來人是一名身著青衫的少女,莫約十六七歲年紀,生得嬌憨可愛,眼眉靈動有神。那少女推門前顯是有過一陣疾奔,口裡兀自輕喘,見了段譽,忙盈盈下拜道:「段公子,婢女翠兒來遲,讓公子久候,還望公子恕罪則個。」
(第三回 完)
- May 10 Sat 2014 13:40
第二回
第二回
話說自那晚段譽昏過去之後,隱隱覺得自己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當他再次醒轉時,卻發覺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隱約聽得屋外水聲淙淙,這感覺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驀地聽見有人說道:「段兄,你醒了。」段譽一驚,忙轉頭看去,卻見慕容復坐在桌案之前,桌上置了碗粥。段譽問道:「慕容兄?我…我這是在哪裡?」慕容復道:「你現在燕子塢的客房,這裡日後就是段兄的房間了。」說著起身將桌上的粥遞給段譽,說道:「先將這碗粥喝了吧。」
段譽道謝接過,只覺得入口微涼,怕是放了些時候。又想慕容復可能也在此等候良久,不禁心中歉然。
此時段譽腦中清醒不少,隱隱約約記起那晚在西夏國發生的事,越想越是難為情,偷偷覷了眼身旁的慕容復,只見他仍是平靜如舊,冷淡如昔,沒有半點異樣。段譽喝完了粥,問道:「慕容兄,我這樣昏睡多久了?」慕容復將空碗接去,回答道:「算來也有一個半月了。」
段譽驚呼:「一個半月了!」忙轉頭向窗外看去,此屋建在水上,水面遍滿荷葉漸枯,尚未落盡,上回在西夏國時臨中秋,而這荷景只怕才深秋將至,並不像慕容復所說的過了一個半月。
段譽滿腹狐疑的回頭看慕容復,忽見慕容復嘴角似有若無的抽了抽,但稍縱即逝,又恢復原本平淡的神情。段譽奇怪的盯著慕容復,慕容復道:「信不信由你,段兄自己多休息,在下先告辭。」說罷轉身出房。段譽本想出聲叫住,無奈慕容復實在走的太快,段譽才正要開口慕容復卻早已走遠。
看著慕容復快步離去,段譽心下歉然,暗想:「我是不是惹得他不快了?」
慕容復很快走出客房,又遠離了數十丈,這才忍不住大笑出聲。
原來自那晚段譽昏去,慕容復便暗自盤算,若讓段譽回去告知朱丹臣、蕭峰等人,恐怕要多生旁枝,索性直接帶他趕回姑蘇,不讓旁人知曉。第二日天還未亮,慕容復便私下找了王語嫣,與包不同等人攜同昏睡的段譽連夜趕回姑蘇。路上當段譽悠悠醒轉、兀自迷糊之際,慕容復便點了他睡穴,使他再次昏睡過去。如此這般昏昏醒醒已過了六七日,這日慕容復算準時間,故意弄了碗涼粥在段譽房裡等待段譽醒轉,佈置得好似自己久候多時,使段譽心生愧疚。然而當段譽問起自己昏睡多久時,慕容復忽起了捉弄之心,眼見段譽驚疑不定,懊惱不已的模樣心中便覺好笑,在房中險些忍俊不禁,便藉故快步走出,這才笑將出來。
一想到段譽的種種表現,慕容復心中愉悅便難以言盡,手裡拿著空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段譽身上本就無病無痛,除了因睡太久而有些腰痠背疼之外其餘並無大礙,不到半天便在庭院中自由走動。當晚晚飯時慕容復便向阿碧說道自己讓段公子留在燕子塢一段時日。王語嫣也暫不回曼陀山莊,留在燕子塢居住數日。
便這樣過了兩三日,一日包不同來到燕子塢做客,聽說段譽也住在燕子塢中,心中不滿。原來那日慕容復臨時攜眾人離開西夏國,包不同等人還道是慕容復不能忘情於王語嫣,不禁感慨兒女情長,慕容復終究不能作薄倖之人。而此時見段譽留在燕子塢,以為他是纏著王語嫣不肯離去,雖見慕容復待段譽甚是客氣,而包不同卻無法吞忍,佯做閒晃到了段譽房前小院,見了段譽,冷言問道:「段公子貴為大理國王爺世子,國政之事日理萬機,卻不知還有幾日閒情在姑蘇燕子塢中賞玩風光?」
段譽聽包不同言語含有譏諷之意,回答道:「非也非也,在下是與人有約在先,並非為遊玩而來,再說這燕子塢也無多少風光可供賞玩。」包不同仍是冷言道:「非也非也,要將段公子留下,風光倒是不必,只需一美人足矣。」段譽知他說的是王語嫣,心中不滿,卻也不加否認。只聽包不同繼續道:「我家公子為王姑娘放棄爭得西夏駙馬之位,他倆情投意合,又是發小,勸你還是早日放棄的好,別到時候碰得一鼻子灰,那可是難堪至極了。」
段譽氣極,一時受不了激,答道:「包兄不必多慮,我這就離開便了。」說罷回房拿了些盤纏,便即轉身望主塢走去,向阿碧借了艘小舟,便孤舟獨槳,自行離開燕子塢。
而段譽離開燕子塢始末慕容復都瞧在眼裡,心想:「讓他獨自出去走走也好,這幾日來待在燕子塢中也怕悶壞了他。」也不阻攔,任由段譽自行划舟遠去。
此時段譽獨自搖槳划船,彷彿又回到那日獨自離開燕子塢的情景,寂寞感油然而生,又想到那日上岸之後在松鶴樓上結識大哥蕭峰,昔日千杯劇飲之事歷歷在目,段譽不禁想道:「我此番不告而別,卻不知大哥、二哥、巴叔叔、朱四哥、靈妹、婉妹他們擔心我不?又想我不想?」
也不之划了多久,段譽方才停船上岸,上岸時朝四處一看,卻不認得路。原來段譽不識水路,胡亂划了一陣,卻不是當日上岸之處。
段譽心道:「反正一時也不知道該上哪去,不如隨遇而安,且看姑蘇有甚麼名勝,四處賞玩便是。」當即便信步而行。姑蘇乃人文薈萃之地,不僅名勝古蹟甚多,水鄉風光亦是別有一番情懷,段譽這般隨興而行,倒也飽覽風光,不致無聊。
段譽走過一條街道,驀地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腦袋頗大,奇形怪貌令人看了便不會忘記,段譽認得出那人便是南海鱷神岳老三,他鄉遇故人自是倍感親切。段譽見他似乎在潛心記憶這附近的道路,當下微微一笑,展開凌波微步悄聲追了上去。
段譽剛落在南海鱷神身後不遠,南海鱷神兀自未覺,只聽段譽笑道:「好徒兒,多日不見,近來可好?」南海鱷神一驚,轉身道:「段…師…師傅,你怎麼也在這裡?」段譽笑道:「閒來無事,來姑蘇遊玩,你呢?你怎麼出現在這裡?」頓了一頓,又道:「是你老大要你來探路的,是不是?」
南海鱷神點頭道:「正是。」段譽道:「你們來這裡做甚麼?」南海鱷神搖了搖頭,答道:「不能說,也不知道。」段譽不禁失笑,問道:「你不知道自然也不會說了,但怎麼連你也不知道呢?」南海鱷神怒道:「他媽的,這事想來就有氣。老四那個渾蛋,說甚麼絕對不給我知道,還說甚麼我會…我會…」說著看了眼段譽,又罵了一句「他奶奶的」。
段譽奇道:「他說你會怎麼樣?」南海鱷神道:「他說我若知道了,定會…定會知會你來著,他奶奶的,他又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遇見你?」段譽心中奇怪:「究竟是甚麼事需要知會我?」
原來段延慶聽聞段正淳與幾個舊情人一同來到江南一帶,便欲設陷阱擒獲諸人,遣了南海鱷神在姑蘇一帶探路,卻不告訴他目的,卻沒料想到南海鱷神竟當真會在此處遇見段譽。
正好南海鱷神已將姑蘇一帶大道小徑大概知曉了,一時無事,便帶段譽隨處遊玩。姑蘇一帶名勝甚多,古觀廟如司徒廟、玄妙觀、寒山寺等,山川名勝則有天池山、石公山、林屋洞等,諸多不勝枚舉。兩人隨走隨玩,天色晚了便投宿客店,明日一早再繼續啟程觀覽。
當晚慕容復在段譽房中等著段譽,雖說段譽離開時自己並未阻止,然而此刻卻也不免掛記。一直等到子夜三更,慕容復才伏在桌上睡去,翌日早晨一醒,見段譽仍是沒有回來,不免心中悵惘,暗自盤算自己應不應該出門尋他回來。
當日慕容復又與包不同閒談,慕容復表面應答不滯,實際上卻是心不在焉,掛念著段譽現在人在何處。包不同道:「近日我和風四弟在附近發覺了四大惡人的蹤跡,瞧他們鬼鬼祟祟,來這裡定沒安甚麼好心。」慕容復聽罷一驚,表面不動聲色,只是道:「那還請包三哥多多留意,且看他來姑蘇究竟有何目的。」心下卻極是緊張,對於四大惡人首惡段延慶與大理段式的關係他早有耳聞,此番來到姑蘇,段延慶武功高強,又工於心計。段譽一夜不歸,只怕為人所擒,當下暗怪自己昨日沒有阻止他離開燕子塢,現在只想趕緊將他找回來。就算段譽沒有遭遇危險,也好讓自己安心。
當晚晚飯後慕容復送包不同出門,卻沒有再回到燕子塢,而是直接到了姑蘇城中,沿路留意段譽的蹤影。
話說段譽這日與南海鱷神四處觀覽遊玩,盡興之餘卻也倍感疲憊,那晚在客店裡睡得甚香,一夜無夢。第二日悠悠醒轉,正要起身時,忽聽身旁有人道:「段兄,你早啊。」
段譽轉頭看去,卻見慕容復神色惡寒的站在床沿,此驚非同小可,「啊」的驚呼出聲。慕容復忙伸手摀住他嘴,半晌才放,接著從懷中掏出牛筋,將段譽的手腳都縛了起來。段譽一時驚得呆了,任由他給自己縛住手腳,顫聲問:「慕…慕容兄,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慕容復冷冷的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段兄才是,明明說好沒有我允許不可擅自離開燕子塢,段兄又為何出現在這裡呢?」段譽支吾半天,卻只能道:「我…我…」
慕容復見到段譽沒有危險心中還是歡喜較多,然而自己前天晚上等了他一夜,昨天晚上又尋了他一夜,段譽卻一個人在此睡得甚香,因此有意要嚇嚇段譽,當下佯做憤怒之色,果見段譽神情緊張,不由得心中好笑。當下將段譽打橫抱起,只覺得入手溫軟,心中很是安心平靜,不覺收緊雙臂,將段譽抱得更緊。
此時聽見門外聲音喚道:「師傅,師傅你還好嗎?」原來段譽適才一聲驚呼,竟將隔壁房中南海鱷神引來。南海鱷神生怕段譽出事,語氣甚是關切。
慕容復冷冷的瞧了段譽一眼,段譽背後沁出一片冷汗,當下也不敢出聲回答。慕容復低聲道:「我們回去再好好談。」段譽只得輕輕點頭,不敢違逆。慕容復當即展開輕身功夫,自窗外跳出客棧,一路飛身到太湖湖畔。
慕容復將段譽放在船上,自己搖槳划舟。慕容復識得水路,過不多時已遠遠見到燕子塢。段譽感到微風撲面,帶著點秋荷枯香,看著慕容復搖槳的身影,又想到自己私自離開燕子塢,不由得既是愧疚又是不安,暗想:「慕容兄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他將我縛起來可是怕我再次逃跑?而他又為什麼執意將我留在燕子塢呢?」想到此節,段譽又是滿腹疑問。
一回到燕子塢,慕容復又將段譽抱起,這次卻不回段譽的房間,而是逕自向自己房間走去,進門後將段譽往自己床上一放,低聲囑咐他道:「我回來之前不許出聲。」見段譽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出門。
慕容復出門後又讓家僕奴婢等今明兩日不用打掃自己房間,也別靠近,連阿碧也算在內。接著慕容復又將鄧百川、公治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位家臣找來,問起了段延慶來姑蘇的目的,包不同回答道,昨日他回去後暗自調查,得知段延慶等人似乎是為了捉段正淳而來,只是不知道段正淳會不會路經此地,抑或許只是先行探路而已。
慕容復點了點頭,當下說道:「那我們這回得幫段王爺一幫。」此言一出四人盡皆愕然,鄧百川問道:「公子,此事與我們無關,何必要去與那段延慶作對?」慕容復道:「此番我們只需暗中幫助段王爺一行,並不與段延慶正面衝突,大理段氏雖說偏居南方,但到底是一方帝王之家,將來興復大燕定有用處,不妨賣這個人情給他們。再說…」說著看了眼包不同,道:「段世子現在在我們這裡作客,倘若真有甚麼需要相助之處,還怕他們不肯幫忙嗎?」
四人恍然大悟,連連稱是。包不同登時感到背後一涼,道:「公子,段譽那小子是你…是你…」慕容復點頭道:「是我讓他留下來的。」包不同想起兩日前自己將段譽激走,竟是壞了大事,不由得臉色鐵青,半晌不語。
慕容復當下又將計畫安排妥當了,拜託四人實行,又送了四人到蘇州城,路上囑咐眾人小心行事,稍晚才返回燕子塢。
卻說自段譽被慕容復放在床上,手腳被縛,一時間動彈不得,正自感到百般無聊,卻不經意聽見慕容復與鄧百川等人的對談。原來慕容復的房間與議事處相距不遠,段譽內力又極是充沛,兼之慕容復吩咐了下人不許靠近房間週圍,中間更無雜音,段譽自然是將五人對談句句聽進耳中。
初時一聽見自己段延慶等人是要來與自己父親為難,不由得很是掛念,然而聽慕容復願意暗中幫助自己父親,擔心之情登時消去了大半,心中感激,又想起:「原來岳老三所說的目的便是這一件事。」
接著又聽到慕容復說將自己留在燕子塢的原因竟是別有用心,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成了姑蘇慕容的人質,不由得心中一涼,暗想:「原來他要我在燕子塢做客,不許我擅自離開,當中竟有這般用意,然而我和他有約在先,卻不知怎生是好。」當即又想:「若慕容兄與王姑娘成婚,了卻王姑娘此樁心願,那我段譽功成身退,屆時我要離開,慕容兄與王姑娘新婚爾燕、夫妻恩愛,難道還能反悔不成?」一想到王語嫣,段譽輕聲一嘆,暗想:「王姑娘與慕容兄成婚,郎才女貌,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我段譽留下來也沒有用處,屆時自是要離開的。還望有朝一日,王姑娘與慕容兄在瓜棚都架下,與兒女子孫說起過去的故事,還能提到有我段譽這樣一個人…」驀地驚覺:「我來燕子塢這些時日可沒看到有甚麼瓜棚豆架,唉呦不好,要不我過兩天在這裡架一個…」當即又胡思亂想了一陣,然而慕容復送四人出門後一時不歸,段譽想著想著,不久便沉沉睡去。
當段譽再次醒轉,卻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側頭從窗外看去,但見明月清光映在紙窗上,已是深夜時分。
忽聽門「咿呀」一聲打開,慕容復手上拿著東西走了進來,也不去向段譽打招呼,逕自將手中事物放在桌上,將燈點著。此時段譽才看清慕容復適才放在桌上的事物,分別是一個琉璃瓶和一個小瓷瓶,當中琉璃瓶開口較瓷瓶稍大。
慕容復先是拿起了琉璃瓶,將塞子抽開,另一手又去拿那小瓷瓶,然而小瓷瓶塞子被拔起的那一刻,段譽隱約聞到一股香氣,又見慕容復將小瓷瓶中的事物輕倒了些在琉璃瓶中,但見瓷瓶中粉末殷紅如胭脂,傾倒之時香氣更濃。慕容復又將小瓷瓶塞上蓋子,琉璃瓶在手中輕晃兩下,隱約有液狀混合之聲。
慕容復將琉璃瓶放在桌上,回頭坐上床沿,不懷好意的對段譽笑道:「段兄,此番你擅自離開之事,你說該如何處置為好?」段譽嘆了口氣,覺得這個場面甚是熟悉,暗想:「我在此說好聽些是作客,實則是慕容家的人質,現下手腳被縛,動彈不得,又與那日在西夏國的情況相似,他慕容家無論是出氣或是處罰的方式都古怪至極,那瓶東西多半不是正經事物。他雖是問我如何處置,然而心中早已有了底,我又能做何辦法?」只得任命,答道:「一切聽憑慕容兄處置便了。」
慕容復笑道:「段兄心裡倒是明白得很吶。」說著去扯段譽身上衣帶衣衫,只因段譽手腕被縛,衣物不能脫去,慕容復也只是將其扯得極鬆,使段譽自肩到腹部都曝在空氣之中,然而褲子只脫到一半,慕容復略一沉吟,便起身將那琉璃瓶拿回床上,將段譽雙腿前壓,後庭盡露。又以手指在琉璃瓶中沾塗,原來琉璃瓶中裝的盡是些油狀物,慕容復將手指伸入段譽股間,伸指輕弄,為潤滑之用。如此來回數次,幾乎將半小瓶油都弄進了段譽後庭當中,手指也增加到了三四隻。
慕容復見預備完成,將琉璃瓶塞好置在一旁,將段譽腳踝上牛筋扯去,褲子盡退,自己也一面寬衣解帶,將身上衣物盡數退去。上回在西夏國慕容復並未將自己身上衣物除盡,因此段譽此時才初次見到慕容復精壯的身材,窘的連耳根都紅了,卻也心生羨慕:「慕容兄自幼習武,練就這般好體魄,我段譽手無縛雞之力,自是比他不得。」
慕容復欺在段譽身上,眼見他面頰緋紅,眼神閃爍,知他是害羞,捉弄之心又起,當下用左手將段譽雙腕高舉過頭,右手游移在段譽腹胸,來回愛撫,而將臉湊在了段譽耳邊,兩片薄唇靠著段譽那微紅的珠垂輕輕婆娑,最後竟輕舔了一下。段譽只覺耳邊氣息溫熱厚重,氣息曖昧,雙頰更是發燒。
慕容復輕吻段譽臉頰,一路覆在唇上,伸舌將段譽齒貝撬開,趁隙滑入段譽口中,輕攪逗弄,細品慢嚐。
而此時段譽卻隱隱感覺自後庭傳來一陣燥熱,隨即麻癢難當,只怕要有甚麼粗壯的事物在當中衝撞一番方能止癢,想來那瓷瓶中的胭脂色粉末便是助此興用的春藥了。
隨著時間經過,段譽越感麻癢難耐,不自禁腰枝輕顫,難以靜定。慕容復知藥效已發,離開了段譽的唇,將下身對準穴口,一時卻不進入,只是在外邊來回婆娑,磨得段譽十分難耐,眉頭輕蹙,雙眸帶淚,有些含怨的看著慕容復。
慕容復見了,笑得一副幸災樂禍,說道:「想要我進去,那段兄得求我才行。」段譽越感難耐,只得依言道:「嗯…慕容兄…求你…進…進來…」慕容復一笑,當即緩緩進入,只因事前有油物潤滑,卻也不受阻,然而慕容復仍是行動極緩,段譽只覺後庭有如數百隻螞蟻在當中爬行般,更是難過。
慕容復壞笑道:「不知道段兄肯不肯叫我聲『夫君』?我再行作擇。」段譽心中登時一涼,暗道:「他是有心折辱於我,這聲夫君萬萬叫不得。」當下緊閉雙唇,無論慕容復如何逗弄,自己再如何麻癢難受,卻仍不妥協。
慕容復此刻也強忍得難受,只覺自己下身似乎也感染了藥物的麻癢之感,恨不得能狠抽惡撞一番,此時見段譽倔強不屈,只得無奈道:「罷了,往後有的是機會,這次且先饒你一次。」語畢開始抽動下身。段譽此時方感麻癢漸消,酥麻漸起。慕容復又低身吻他頸項,自喉結往下,鎖骨、胸前各處,留下紅紫不一的吻痕,最後停在了胸前敏感點,輕嚙含弄,一隻手又往下滑過腹部,輕套玉芽。
驀地多重快感浪襲而來,段譽只感快美難言,胸口起伏,呼吸急促,腦中熱烘烘的,理智逐漸為情慾埋沒,不能自禁的嬌吟不斷,腰枝亂顫。慕容復知他得趣,心中暗想:「這次讓你玩得盡興,下次我便省了麻煩。」當下又加快了速度,直弄得他心中蕩漾,不可自拔。
慕容復手上白光乍現,段譽只覺身子一虛,微癱在床,口中喘息不止,面頰緋紅不減,然而後庭藥效未退,仍是麻癢不止,哼喞一聲,腰枝輕扭。慕容復知明其意,將段譽翻過身來,面朝床鋪,自己拖起他腰際,半跪在席上,自此猛抽惡撞,撞得段譽手攢薄褥,快美難當。
不多時段譽便感到身後一道溫暖,隨後慕容復抽身分離,兩人在禢上稍作休息。慕容復感覺下身仍覺些許麻癢,暗道:「這藥性當真有些厲害。」想來段譽身後麻癢應比自己還厲害,不久後坐起身,將段譽上半身扶起,給他手上牛筋解了去,衣物盡退,將他背後靠再自己胸前,炙熱之物再行後盡,緩動抽提,左手則環抱他腰際,右手輕扳其背,輕壓後頸來與自己接吻。
此時段譽早已情迷意亂,熱情回吻,聽得雙唇交纏間吱喞有聲,曖昧充盈,當夜二人盡情盡興,再也莫管此外之事。
翌日段譽先行醒轉,正欲起身,卻發覺自己被慕容復擁得極緊,幾乎是要將他箍在懷中一般。此時兩人都是裸身,身上濕黏,段譽漸漸記起昨日之事,又羞又窘,原本白皙的頸項也染成了緋紅。
段譽努力將慕容復的手臂撐開,好不容易支起上半身,正要下床,卻驀地被慕容復攔腰抱住,聽他說的一聲:「不許亂跑。」又被箍在懷中。段譽以為慕容復醒了,然而過了半天沒再聽慕容復說甚麼話,隱約可聞自頸後傳來的鼾睡聲,原來慕容復並沒有醒。
段譽翻身過去,與慕容復面對面,從此處近看,發覺他俊臉凝重,劍眉微蹙。段譽心中奇怪:「不知他為甚麼事情如此掛記。」驀地心念一動,伸手輕輕撫平慕容復的眉心,柔聲道:「我在這裡,沒有亂跑。」只見慕容復表情轉為柔和,嘴角似乎輕輕勾起微笑,抱住段譽的雙臂又更緊了些。
段譽怔怔的瞧著慕容復,暗忖昨日聽到慕容復是因為將自己當人質,才不讓自己離開燕子塢,然而今早見他連夢中都擔心自己離開,似乎是出自於真心。而自己雖然離他這麼近,卻對他的想法一點也不懂,不禁很是感嘆。
就這般瞧著瞧著,段譽枕在慕容復的臂上,隱約感覺睡意又起,便這麼在慕容復懷中再度睡去。
(第二回 完)
- May 09 Fri 2014 13:36
水鄉微醉[天龍八部/復譽]第一回
(為一年前寫的舊文,以下完全按照當時所寫,前言後記都未改,搬來充一下數XD)
#篇名是隨便取的,跟內容沒有太大相關。
#文筆渣請見諒,而且文風看心情而定,沒有標準…
#H有,慎入
#嗯…從原劇向外旁枝,背景是在西夏國那段(小說第四十五章,第一章前段對話是直接從小說截下來的),因為表哥在原劇形象略渣,而在此文中會無視掉一些發生過的劇情,如表哥多次想殺段譽之類的,此外人物形象崩,食用注意。
#此處王語嫣心機特重,形象負面,但這絕不是因為作者個人好惡,絕對不是因為少林寺那次段正淳受傷她在那裡拍手叫好而生氣,絕對不是…!
第一回
八月十一日夜晚,此時中秋將至,秋風微微,明月清光,透過了窗灑在西夏靈州客店內的地板上,本該是滿舒適的天氣,慕容復卻一點睡意也無,在房內踱步兩圈,最後決定披衣出外走走。
靈州雖是西夏大城,但其時國勢方張,西夏人轉戰四方,疆界變遷,與中原名都相比自是遠遠不及,兼之夜深人靜,更顯冷清。而慕容復也無心欣賞周圍景色,信步而行,卻是心事不斷。
原來今日早晨自己剛將要前往西夏國公主招親的事告訴自家表妹,公治二哥也勸了她,為了興復大燕,不能顧兒女私情。眼看著王語嫣流淚走到屋外,自己沒有攔住她,而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竟有股莫名的輕鬆,但想起表妹為了尋自己獨自從家中偷跑出來,對自己實是深情,而這一路上她也跟著自己吃了不少苦,她一個女孩子家…
然而此時慕容復腦中閃過另一個身影,心中一動,他知道王語嫣並不是一個人出來,一路上還有這個人陪著。慕容復暗自想:「表妹這一離開,那段公子自然會跟著表妹,我是否永遠見不到他了?」想到這裡,心中忽然感到一陣悵惘,但慕容復馬上將這樣的想法壓下,暗道:「段譽這小子在少室山上打得我面目無光,令我從此在江湖上聲威掃地,我只恨不能雪此仇恨,倒不是因再也見不到他可惜。」然而心中隱隱知道事實並非如此,那究竟是甚麼樣的感覺自己也說不上來,但此刻想到段譽,卻是不自禁的想到更多,到後來嘴角浮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淺笑。
不知不覺走進了當地一間廟宇,遠遠望見庭院中池塘碧水如鏡,映著夜月清光,別有一種幽靜,當下便走上前去。然而還未走到池邊,卻依稀望見兩個人影,凝目一看,竟是段譽與王語嫣。
慕容復悄聲上前,始終未給二人發覺,還未走近,忽見王語嫣一回身,伏在段譽的肩頭哭了出來,而段譽先是一呆,後來竟喜形於色,慕容復眉頭微皺,只覺得對這樣的畫面很是反感,本想轉身離開,卻又禁不住好奇心,慢慢走向池塘邊。
直到可以聽見兩人的說話聲,慕容復凝神傾聽,只聽段譽說道:「你不用傷心,我去勸告慕容公子,叫他不可去做西夏駙馬,要他及早和你成婚。」慕容復一怔,心道:「原來在說這件事。」只聽王語嫣急道:「不!那怎麼可以?我表哥恨死了你,他不會聽你勸的。」
接著又聽段譽說了一大串,說甚麼「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夫妻間情投意合,兩心相悅」又說甚麼「我又要跟他說,王姑娘清麗絕俗,世所罕見,溫柔嫻淑,找遍天下再也遇不到第二個」最後的結論是「何況王姑娘對你慕容公子一往情深,你豈可做那薄倖郎君,為天下有情人齊聲唾罵,為江湖英雄好漢卑視恥笑?」慕容復聽罷微微冷笑,暗想:「薄倖郎君?為江湖英雄好漢卑視恥笑?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然而心中隱隱生疼,微感酸苦,當下並不作聲,只繼續聽二人說下去。
又聽段譽對王語嫣百般安慰,慕容復聽了一會兒,只覺很是不耐,終於要轉身離去,而離開前卻忽聽段譽說了一句:「我去搶這個駙馬都尉來做。」
慕容復不由得全身一震,雙腳立在原地,背對著二人,只聽王語嫣低聲道:「段公子,你待我真好,不過這樣一來,我表哥可真要恨死你啦。」段譽輕嘆了一口氣,似乎很是無奈,回答道:「那又有甚麼干係?反正現下他早就恨我了。」
「我…恨你?」慕容復怔了怔,段譽這句話讓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後才離開那間廟宇,回到客店休息,然而他卻無法入睡。
翌日慕容復很晚才醒,便是醒了精神也不甚佳,看上去有些恍惚,包不同、風波惡等人還道他是因昨日王語嫣離開而感心中愧疚,當下也不欲多言,一行人到了西夏國接待賓客之處安頓好了,忽然聽得庭院中有人大吵大鬧,不斷說「我家小王子」如何如何,原來是吐番國王子的下屬。
眾人聽他們如何吹捧自家王子,不禁心中有氣,包風二人尤為不快,眼見慕容復充耳未聞,似是毫不在意,但二人可嚥不下這口氣,搶出門去將那幫番人教訓了一頓,恰巧遇見段譽一行人,包不同回來便將巴天石說的話向慕容復說了,說完罵道:「他媽的,姓段那小子也不想想自己是甚麼德性,敢來跟我家公子爭這西夏國駙馬。」慕容復若有所思,久久不言。
當日蕭峰、虛竹、段譽三人圍坐飲酒,意興甚豪。段譽的酒量都遠不及蕭峰,喝到五六碗烈酒時,已經頹然醉倒,待得朦朦朧朧的醒轉,已是深夜時候。
可能是酒未全醒,段譽此時腦筋還兀自迷迷糊糊,忽然想王語嫣會不會有還有話要對他說,便急忙起身出門,悄悄挨出房門,過了院子想去拔大門的門閂,忽聽身後有人低聲道:「段公子,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正是慕容復。
原來莫容復心事重重,出門閒晃,不知不覺逛到段譽一行人所在的房前,殘燭微火隱約在紙窗上映出段譽與虛竹醉趴在桌上,蕭峰應是獨自回房了,窗上只有映出兩人的影子。慕容復眉頭微皺,心中隱隱覺得看到段譽跟別人喝酒喝到醉倒讓他有些不高興,但轉念又想:「我為甚麼不高興?」當下心中略感煩躁,忽聽門扉輕呀的一聲被人推開,卻是段譽挨著過了庭子到了大門前,又見他腳步並不穩,顯是酒意尚未盡退。
慕容復煩躁之下並不多想,展開輕功落到了段譽身後,當他驚覺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時已經開口叫了段譽,趁段譽轉過頭前急忙抓住他後心,當下暗怪自己魯莽,但竟然事已至此,索性將這兩日的心情說開,不過問起心中莫名的煩躁其源為何,實是半點摸不著頭緒,只知道這和眼前的人有著莫大的干係。
「是慕容公子嗎?」慕容復聽段譽光以聲音便認出了自己,心中竊喜,表面卻不動聲色,冷冷的道:「不敢,正是區區,敢請段兄移駕一談。」段譽無奈輕嘆一聲,答道:「慕容公子有命,敢不奉陪?請放手罷!」
慕容復微一遲疑,他心知段譽微波凌步的厲害,生怕自己一鬆手,給他一逃,自己要再捉住著實不易,又抬頭見段譽還未打開的門閂,便道:「放手倒也不必。」當即提起段譽後心,要上屋頂離去。
而慕容復初將段譽提起時微微一怔,暗道:「這人好輕!」將段譽提到了郊外離城不遠處,竟不費多少力氣,而段譽始終不出聲叫換,任由他將自己提出城外。
慕容復奔行一會,忽然停步,將段譽望地下一放,豈知段譽酒意未消,站立不住,竟摔了一跤,坐倒在地,抬頭向慕容復瞧了一眼,心中暗想:「此人貌似文雅,行為卻頗野蠻。」這才哼哼唧唧的爬起身來,說道:「慕容兄有話好說,何必動粗?」
而在慕容復眼裡又是另一回事,其時雖是深夜,但中秋將屆,月色澄明,適才自屋中映影到提著段譽出城,自己始終未見到段譽的面容,然而此時段譽在地上坐倒,月光清明,只見段譽雪白秀氣的臉上酡紅未消,因為這一摔摔疼而泛起薄霧的眼眸正抬頭瞧了眼自己,頗有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慕容復暗罵自己荒謬,當下定了心神,待段譽起身,便以冷笑來隱藏適才自己腦中浮出的奇怪想法,問道:「昨晚你跟我表妹說甚麼話來著?」段譽臉上一紅,囁嚅道:「也…也沒甚麼,只不過剛巧撞到,閒談幾句罷了。」慕容復心中對段譽隱瞞自己微感不滿,便道:「你男子漢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又何必抵賴隱瞞?」
段譽給他一激,不由得氣往上衝,說道:「當然不必瞞你,我跟王姑娘說,要來勸你一勸。」慕容復一想起昨日二人池畔夜話,相互依偎的樣子不由得心中火起,冷笑道:「你說要勸我道: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夫婦間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你又想說:我和西夏公主素不相識,既不知她是美是醜,是善是惡,旦夕相見,便成夫妻,那是大大的不妥,是不是?又說我若辜負了我表妹的美意,便為天下有情人齊聲唾罵,為江湖上的英雄好漢卑鄙恥笑,是也不是?」
段譽吃一驚,結結巴巴的道:「王…王姑娘都跟你說了?」慕容復眉頭微皺,心中不耐:「怎麼又提起表妹?」說道:「她怎會跟我說?」段譽只覺背後沁出薄薄冷汗,問道:「那麼是你昨晚躲在一旁聽見了?」慕容復冷笑道:「你騙得了這等不識世務的無知姑娘,可騙不了我。」段譽奇道:「我騙你甚麼?」
慕容復道:「事情再明白也沒有了,你自己想作西夏駙馬,怕我來爭,便編好了一套說辭,想誘我上當。嘿嘿,慕容復不是三歲的小孩兒,難道會墜入你的彀中?你…你當真是在做清秋大夢。」慕容復心知段譽對自己表妹很是癡迷,所言句句出於真心,然而越是明白慕容復越是不滿,此時當著氣頭將話說的十分難聽。
段譽歎道:「我是一片好心,但盼王姑娘你成婚,結成神仙眷屬,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慕容復聽段譽那句「但盼王姑娘你成婚」心中微酸,當下冷笑道:「多謝你的金口啦。大理段氏和姑蘇慕容無親無故,素無交情,你何必這般來善禱善頌?只要我給我表妹纏住了不得脫身,你便得其所哉,披紅掛綵的去做西夏駙馬了。」
段譽怒道:「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麼?我是大理王子,大理雖是小國,卻也美將這個『駙馬』二字看得比天還大。慕容公子,我善言勸你,榮華富貴,轉瞬成空,你就算做成了西夏駙馬,再要做大燕皇帝,還不知要殺多少人?就算中原給你殺得血流成河,屍骨如山,你這大燕皇帝是否做得成,那也難說得很。」
慕容復冷道:「你滿口仁義道德,一肚皮卻是蛇蠍心腸。」段譽急道:「你不相信我是一番誠意,那也由你,總而言之,我不能讓你娶西夏公主,我不能眼見
王姑娘為你傷心斷腸,自尋短見。」段譽為人斯文,極少與人激辯,此時酒意未退,說話又急,說到激動處,竟忍不住張口微喘,眼神又迷茫了些,竟然添了幾分誘人之色。
慕容復見了,滿腔怒火登時消了大半,沉吟半晌,忽然心中閃出一個想法,當下並不表現,只是冷冷的道:「要我不去做西夏駙馬,卻也不難,端看段公子你願不願意配合了。」段譽一聽慕容復改變主意,歡喜之情現於顏色,忙道:「慕容兄有甚麼吩咐,我盡我所能給你辦到。」
慕容復心中竊喜,表面仍是不動聲色,問道:「段兄能保證絕不反悔?」段譽心意已決,倒怕慕容復自己反悔了,當即答應:「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是不會反悔!卻不知慕容兄有何吩咐?」
慕容復左右環顧了下,說道:「此處不好說話,我們到別處談。」當下伸手環起段譽,展開輕功往城中回去。段譽心中奇怪:「為甚麼又回到了城裡?」又隔了一會兒,驀地心中一驚:「唉呀不好,他若是要我大理割地借兵給他興復大燕,我雖是答應他,但伯父爹爹不願意,那便不能算是達成條件。只怕他是要回城中找王姑娘做證,到時候沒辦成讓王姑娘不能與他成親,卻都是因我段譽辦事不力所致,恐怕王姑娘要因此恨我怨我一輩子,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滋味?」但轉念又覺得能讓王語嫣怨自己一輩子,時時刻刻記得有這麼一個辦事不力的獃子段譽似乎也是挺幸福的事,眼見街景接近熟悉的西夏王宮,心中又是歡樂,又是愁苦,是悲是喜一時半刻卻也不能說清楚。
然而慕容復卻沒有回到原來的庭房,反而是走向離眾人安頓處挺遠的空房。原來吐番國早已派人將前來爭奪西夏駙馬之位的對手以各種方法一一翦去,稍早前搬離不少人,不同於昨日在靈州客店時那般高朋滿座,此時反而留下了不少空房。慕容復當即選了一間推門進去。
段譽見並不是去找王語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有股失落之情,但隨即感到四隻一軟,已被慕容復出奇不意點了幾處要穴,並放臥在空床上。眼見慕容復環顧走廊,將門緊閉,又將桌上殘燭點了著。段譽心中暗想:「不知道甚麼事這麼隱密,需要選在這樣一間空屋談?」當下便問道:「慕容兄,究竟有甚麼吩咐,需要弄得這麼隱密才能說?」語罷驀地想起慕容復可能是要向大理借兵割地,又急忙道:「這個…有甚麼事在下自當極盡所能,但如果關係到我伯父或爹爹的意思我可能…可能就…」
慕容復心中奇怪:「這關他伯父爹爹甚麼事了?」當下語氣平靜說道:「此事自與他人無關,只勞駕段兄到我姑蘇燕子塢盤環數日,並且沒有我的允許不得擅自離去,這條件段兄接受嗎?」段譽微微一愕,這樣的條件比自己原先所想的容易太多,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有甚麼不妥之處,當下問道:「慕容兄,我能問為什麼開這樣的條件嗎?」
慕容復聽罷一怔,提出這個條件只是想讓段譽隨他回燕子塢而已,至於理由自己實在說不上來,內心糾結,表面上卻仍是冷冷的面無表情。段譽見他久久不言,還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惹他不快,當下忙道:「慕…慕容兄,不必回答也無妨,我隨你回去便了。」
「嗯…」慕容復點了點頭,當下也不多想,然而抬頭時正好對上段譽有些惶然不安的目光,心念一動,便續道:「段兄答應自是極好,然而日後咱們便要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有些話還是先說清楚比較好。」段譽點頭道:「這個自然。」慕容復繼續說:「在下自認不是氣量狹小之徒,但也非寬宏大量之人,有人得罪了我,報仇雖是不必,但出一口氣卻還是要的。段兄,你認為有道理不?」
段譽微微一驚,隨即又嘆了口氣,心想:「我早覺得事情沒那麼容易,但我現在要穴被點,全身動彈不得,要殺要剮,卻也只得由他。」當下說道:「倘若我得罪了慕容兄,那慕容兄討回公道也是應該的,卻不知道我得罪了慕容兄甚麼事?」
慕容復略一沉吟,答道:「也不是甚麼大事,只不過那日萬仙大會上我給你引薦諸位洞主島主,你卻視若不見,讓我丟了臉;那日少室山上你令我在江湖上聲威掃地,今日又來阻我爭西夏駙馬之位。不過那些都不是要緊事,但往日你一直盯著我表妹看,卻不免唐突佳人,若我今日不爭這西夏駙馬之位,將來我也會娶我表妹為妻,這樣算來你便是對我未過門的妻子懷有愛慕之意,那對我自是大大的不敬,使我臉上無光,丟臉至極…」
段譽越聽越是冷汗直流,慕容復所言非虛,尤其自己對王語嫣的愛慕之情更是無可否認,一時也未發覺慕容復話語中略有牽強之處,只是越聽越是羞愧,當下覺得慕容復提刀將自己大卸八塊都是理所應當之舉。
待慕容復停頓思索之際,段譽便問道:「那慕容兄你…你打算怎麼出這口氣?」慕容復知段譽已落入了自己彀中,心中竊喜,又見段譽神情既是不安又是無奈,心中更是得意,有心逗他一逗,當下冷笑一聲,說道:「段兄認為該當如何?」段譽嘆道:「你想要如何便如何,我也只得由你。」
慕容復微笑道:「段兄此言當真?」一面說一面向床沿坐去。段譽答道:「自然當真!」慕容復道:「好,等一會兒發生甚麼事,段兄都不能怪我。」段譽點頭道:「自然不怪!」說罷緊閉雙眼,顯是害怕見到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事,但神情很是堅定,毫無反悔之意。
慕容復心中好笑,伸手向段譽那薄緋兀自未消的臉頰撫去。段譽感覺慕容復的手輕觸在自己左頰上,心中暗叫不好:「說不定他是怪我一直盯著王姑娘看,這回要挖我雙眼,以示警告!」不由得心中一懍。當下又覺慕容復的手指緩緩滑到自己唇上,來回婆娑,麻麻癢癢的,心中又想:「原來不是挖眼而是割舌了…」
段譽正自不安之際,忽覺有一溫軟的事物覆在自己唇上,慕容復的雙手已在輕捧自己的雙頰,一愕間,又覺自己牙關被輕輕撬開,有一滑膩之物在自己口中翻攪。段譽驚得慌忙睜眼,卻見慕容復的臉近的快貼上自己,當下急急想將他推開,欲伸手才驚覺手臂痠軟無力,無奈之下只好任慕容復繼續下去。此時兩人挨得極近,彼此的呼吸氣息都能清楚感覺,段譽雖對眼前的景象抱著滿腹疑問,但不可否認在這般曖昧的氣氛之下自己也感到有些醺醺然。
「呼…」結束了漫長的吻,慕容復看向段譽,奇怪問:「段兄你怎麼睜開眼睛了呢?」段譽道:「呼…呼…我才想問你這是在做甚麼啊!」慕容復理所當然的道:「我在出氣呢,是段兄你自己說過不管我要如何便如何,難道你連自己適才說過的話都忘了嗎?」段譽急道:「我自然沒忘!但這種出氣方法也太古怪…」
慕容復見段譽因為自己發窘著急的模樣心中便有說不出的歡喜。段譽原本就生得雪白俊秀,又因為長相與母親刀白鳳較為相像,「俊秀」二字當中更是「秀」大於「俊」,適才慕容復吻段譽實是出奇不意,驚愕之餘屏住呼吸良久,一吻方休,此刻說話仍是微喘,又因缺氧之故雙頰越發潮紅,雙眼也泛起薄霧,竟別有一種媚態,然而段譽自己仍是渾然未覺。
慕容復見了,心中一動,而後只覺口乾舌燥,自己的心跳聲清晰可聞。當下佯做無奈,嘆道:「竟然段兄覺得此法太過古怪,那我也只好換一種了,這次段兄可別再反悔了。」段譽心道:「卻不知道他要換甚麼方法,難道還會比這個更古怪不成?」當下便點頭答應下來。
慕容復微微一笑道:「那便是答應了。」話音剛落,慕容復已轉過身軀,伸手將段譽雙腿向床尾輕拽,段譽只覺上半身一落,身體從原本的半臥變成平躺,接著慕容復欺身上前,將自己壓在身下,一隻手迅速伸向衣帶,便這麼瞬眼之間已解開了一半。
段譽倒抽一口涼氣,急道:「慕…慕容兄,這方法實在不妥,大大的不妥啊!」慕容復道:「是你自己答應不反悔的,這回說甚麼也沒有用了。」段譽又道:「慕容兄,慢…慢著…」
「表哥,段公子,你們在這裡嗎?」門外不遠處傳來呼換聲,來人卻是王語嫣。
此聲一出兩人都是一驚,當下不敢稍動,也不應聲。只聽得那叫喚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來來回回兩三次,一次最近之處便是在房門之外,兩人都是屏氣凝神,不敢出聲。
原來王語嫣這一晚愁思綿綿,難以安睡,倚窗望月,卻將慕容復抓住段譽的情景都瞧在眼裡,生怕兩人爭鬥起來,慕容復不敵段譽的六脈神劍,當即追隨在後,然而只追到郊外聽兩人爭辯,後來又聽慕容復說有辦法讓他不去做這西夏駙馬,心中欣喜,而轉眼間慕容復已展開輕功將段譽帶走。王語嫣並未習武,適才緊追慕容復出來已是耗了大半體力,這回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只得認明方向,感覺依稀是在此處,便遠遠尋了過來。
慕容復聽王語嫣叫喚聲漸漸遠去,料定這次應當不會再折返,卻見段譽仍是凝神細聽,神情惴慄,當下捉弄之心大起,緩緩將右手伸進段譽衣襟下,一直伸到了腰際處,又是出奇不意的捏了一把。段譽吃痛的「啊」的一聲,又急忙將雙唇緊閉,唯恐王語嫣聽見了聲音,眼神含恨的向慕容復瞪了一眼,慕容復則是報以壞笑,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甫確定王語嫣已然遠去,慕容復便繼續動作,將段譽的衣褲盡數退下,低身向他頸中吻去,卻發覺段譽此刻卻恍似未覺。原來王語嫣離去後,段譽心中卻一直惦念著王語嫣的事,諸如「她為何會追到這來?」、「她半夜起身,是否真有話要跟我說?」或「倘若她知道慕容兄不去爭做那西夏駙馬,自是歡喜的緊!」等等事情,哪還在意慕容復正在對自己作些甚麼事。
「呀!」段譽忽覺胸前一痛,抬頭見慕容復一臉不悅。只聽慕容復說道:「段兄此刻心裡還想著別人啊,那便是不將我放在眼裡了?」段譽這才回過神來,臉上一紅,歉然道:「我…我絕對沒有對慕容兄不敬的意思,我…等等我們現在到底在做甚麼!」
慕容復低身下去吻住段譽的唇,過了半晌,才在段譽耳邊輕聲道:「不許多問。」段譽此刻只覺腦中暈暈呼呼,只得點了點頭,心中暗道:「若是這樣能使他氣消,和王姑娘回燕子塢,了卻了王姑娘的心願,那也由得他…不,我現在受制於人,便是我心有不願,那也…那也…也無法可想了…」
慕容復輕吻段譽的鎖骨,一隻手卻順著段譽平滑的腹部游移到了下身。段譽抽了口涼氣,但只能閉眼側頭,滿臉通紅。輕套玉芽,來回婆娑,慕容復長年習武練劍,手生薄繭,段譽只覺敏感處快感陣陣襲來,隨慕容復動作越來越快,段譽也不禁輕吟出聲。
「唔…」臨界一過,段譽只覺渾身酥軟,昏昏欲睡。而此刻慕容復卻將段譽雙腿抬起,手指滑入股間,伸入後庭肉壁按摩,略一沉吟,另一隻手去解開了段譽雙臂的要穴,說道:「等會抱住我的肩膀,明白嗎?」
段譽點了點頭,眼神迷離。當下只覺慕容復一手將自己腰背抬起,自己雙腿跨坐在慕容腹腰前,脖頸擱在慕容復左肩上,當下又依言輕抱住慕容復肩膀,全身軟軟的靠在慕容復身上。
段譽只覺下身有一炙熱之物進入,初時不適,眉頭微皺,但此物進出有致,隱隱有股酥麻升起,卻也不禁隨其而動,腰枝輕顫,忘情不知所以。
莫說段譽此時適初嚐雲雨,便連慕容復也是生手,下手難免不知輕重,興起時便橫衝亂撞,要不多久段譽便昏厥過去,自此人事不知。
(第一回 完)
- May 08 Thu 2014 13:32
鬼谷紅霞[秦時明月/衛聶](下篇)
……
「師哥,師哥!我回來了!」衛莊回到據點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忙跑到蓋聶房裡,這一路上他都想著要趕快將靈藥帶給蓋聶,日夜不停快馬加鞭的趕回來,當下也不顧得流沙首領的形象了,他只想趕快見到自己日夜記掛的師哥。
「小莊…」看著衛莊興高采烈的樣子,蓋聶就算身子已經虛弱到起不了身,心情卻也像是被衛莊雀躍的心情感染似的漾起微笑,轉頭看向已湊到自己床邊的衛莊問道:「甚麼事這麼開心?」
衛莊仍是笑著,卻不回話,只是將蓋聶扶坐起來,靠在自己懷中,從懷中拿起了一個精緻的木盒子,緩緩打開,裡面小錦鋪上放著一顆明珠般晶亮的丹藥,甚至還飄來陣陣淡香。
「這是…?」蓋聶不解的看著盒中的事物,只見衛莊將丹藥拿出,一面湊到蓋聶的嘴邊,一面柔聲問道:「師哥,你相信我嗎?」
蓋聶回答道:「我信,但…」
衛莊忙說道:「師哥若是信我就先將這顆藥服下吧,好嗎?」蓋聶只能微微點頭,將丹藥含在口中。
藥丹一入蓋聶口中便即刻化散,初時感覺清甜,滑入腹中登時感到一陣清涼,驀地苦澀升起,身上的清涼也轉變成了炙人的焰熱,蓋聶咬緊了下唇,感覺渾身都像火燒,五臟六腑像是千根針在刺。
此刻感覺衛莊的懷抱緊了些,語氣安慰的對自己說:「師哥,沒事的,只要撐過這次痛苦,身體就能好轉,先忍忍吧。」
衛莊話一說完,蓋聶登時感覺焰熱退去,但隨即而來的是如墜冰窖的寒,如此冷熱往復交替了一夜,衛莊始終都在蓋聶身旁陪伴著,專心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深怕中途生了甚麼變化。
然而自那日之後,蓋聶的狀況果然好轉,漸漸可以起身走路、散步,也不再需要別人服侍,雖然武功並沒有復原,但已能像以往一樣生活。
然而衛莊心中卻知道丹藥雖然能讓蓋聶一時恢復,卻不是根治,不知道還能撐得了多久,而蓋聶自己也隱隱有些感覺,仍是珍惜著早晨能望見晨曦的每一天,而衛莊提出說要帶他回鬼谷時,蓋聶也欣然同意了。
當師兄弟二人再次回到鬼谷時,心中都有無限的懷念與感慨。
蓋聶回到了自己房前,發現門給機關鎖住了,正自奇怪,衛莊便從師父房裡帶出一把鑰匙,一面替蓋聶打開,一面說:「你離開後,師父很惦念你,每每經過你的房間總會嘆一回氣,最後索性鎖了起來,不再去看…」但衛莊並沒有說出,其實他自己也是每每經過蓋聶的房間都會忍不住進門,想像著蓋聶還在這裡,只是出去洗衣做飯,一會兒就回來。
然而日復一日的等,等到蓋聶的房門被鎖了起來,等到自己學成了縱橫劍術,等到師父他老人家都去逝了,卻都沒有等到蓋聶再回來。
而如今,自己曾站在這房門前日夜想念的人終於又回到了這裡,但又不清楚還能像這樣待在他身邊多久,看著蓋聶因為自己的話感慨的一嘆,眼神中流露了難過,衛莊安慰似的輕拍蓋聶的肩。
蓋聶房裡的東西擺放整齊,一如當年他離開那樣,如今重回此地,讓他有種回到十年前的感覺,而當時,讓他最最捨不得,卻又讓他不得不離開的人就站在自己身邊,兩人在這十年間都改變了很多,但這一刻卻好像甚麼也沒變似的。
……
於是鬼谷又成為了聚散流沙的暫時據點,畢竟只有重大的任務才請得動他們,而重大的事件又不是經常有,這些人待在鬼谷倒也過上一段清閒的生活。
衛莊這段時間時常陪著蓋聶在鬼谷中四處悠晃,兩人一同回味少年的過往,一起練劍,一起打獵,一起在夜晚睡不著時爬到後山山頂觀望星月,甚至是現在蓋聶無法再舞劍,衛莊也會用木劍演練起縱橫劍法給蓋聶看。這段日子每每走到一處共同的曾經,兩人心中便又添增了一份溫暖,對彼此的依賴也越發明瞭清晰。
兩人回到這也將一個月了,一次夜晚,蓋聶像是忽然想起了甚麼,夜半子時,披了件薄衣便起身出門。蓋聶推開了門扉,看見圓月明亮,月色清光灑滿了眼前的景物,一切都如此清晰,就連遠處屋頂上獨自坐著的身影也是,銀白色的髮隨著微風飄飛,黑氅在月光下彷彿映出了孤獨的神情,即使蓋聶沒有看到,他卻好像猜想到似的,快步走向了遠處的那棟屋子。
「小莊,在想甚麼呢?」當披著薄衣的蓋聶出現在衛莊面前時,衛莊微微一怔,隨即微笑道:「師哥這麼晚還不睡啊?」伸手去攙正要爬上屋頂的蓋聶,兩人並坐在屋頂上,衛莊繼續說:「我剛剛還在想如果師哥在這多好呢。」或許是月光太清澈,映著衛莊的微笑也變得柔和而真誠。
衛莊記得這個場景,當年他剛來到鬼谷時的第一個月圓,也是像這樣坐在屋頂上,看著代表團圓的圓月,不自禁想起家破人亡的現況,而就在那天晚上,蓋聶發現了他,也是像這樣爬上屋頂並坐在他身邊,剛認識時蓋聶的話並不多,但卻很願意聽衛莊訴說著自己的心情,而從此之後的每月十五,衛莊房間的屋頂變成了師兄弟兩人必定會並坐賞月談心的場所,甚至到蓋聶離開的前一天也都還是這樣。
蓋聶離開後,衛莊一時間還無法接受,待在鬼谷的每個月圓他都會躍上屋頂,想著會不會蓋聶忽然出現,與他並坐談心。衛莊上屋頂的目的早就不是賞月了,而是在等待師哥的出現,但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希望越來越渺茫,衛莊只是慣性的在月圓時後登上屋頂,心裡想:「如果師哥在這多好…」
而如今,終於被他等到了,而令他高興的事,蓋聶似乎也沒有忘記,仍是在這月圓之夜登上屋頂與他並坐。
「師哥只披件薄衣不覺得冷嗎?」還未等蓋聶回答,衛莊已將身上的黑氅披在蓋聶身上,蓋聶登時感覺到溫暖包覆,似乎連心都暖了起來。
兩人回憶起了往事,在屋頂上聊得很歡,一直到五更過,連東方都泛起了淺淺的魚肚白,兩人才覺得真有些疲倦了。
衛莊怕蓋聶一夜沒睡對身子不好,便提議說:「現在時間還早,師哥也別回去了,就在我這睡一會兒吧。」蓋聶怔了一怔,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兩人到了衛莊房中,衛莊將蓋聶扶上床躺好,給他蓋好被子,便要轉身出門。
不料衛莊才剛轉身,衣角便被蓋聶給拉住,衛莊微微驚訝的轉身,看著蓋聶微笑問:「你不是也一整夜沒睡嗎?為什麼不睡會兒?」
「既然師兄都這麼說了…」衛莊嘴角勾起微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說着便也躺上了床,蓋聶將身子向內移動一些,空出了較大的位子給衛莊,兩人側躺對視,忽然間彼此都笑了出來。
「師哥…」衛莊有些猶豫的開口:「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蓋聶奇怪的問:「甚麼事?」
衛莊有些緊張的問:「可以…讓我抱你嗎?」聲音越說越小,眼神也有些游移,但此時兩人的距離太近,衛莊說了甚麼蓋聶可是一字不漏的聽進耳內。
「嗯,可以…」
……
「唔…師哥…別走…」睡夢中的衛莊眉頭皺得老緊,雙手微擺像是想捉住甚麼,忽然喚出一聲:「師哥!」便從夢中驚醒。
衛莊一醒,急忙看向身旁,驚覺蓋聶也不在自己身邊,驀地感覺渾身的血液都瞬間冰涼。
拜託千萬不要像十年前一樣忽然消失不見…
衛莊即忙起身出門,發覺金烏斜掛,自己竟已經睡到了午後,當下安慰自己:「是我睡晚了,師哥一定還在,只是先睡醒了而已…」但仍是不安的四處找尋,但一處找過一處,直到了夕陽映橘,就是不見蓋聶蹤影,衛莊整個人著慌,一股強烈的失落襲上心頭,竟逼得他心頭悶痛。
師哥,你到底去了哪裡?
衛莊這才深刻的感覺,他無法再次失去蓋聶,只要蓋聶失去了蹤影他就會著慌,連夢裡都害怕他再次不告而別,不知去向。
「會不會是在那裏?」衛莊腦海中忽然閃過一處風景,也不論是否真有把握,便急忙趕了過去。
枯萎的大樹旁,蓋聶坐臥在地上,看著夕陽漸漸滾落,如火焰般的紅霞自天際逐漸暈染整個蒼穹,這裡曾是他與師弟小莊練劍後休息的場所,看著眼前的景色,又讓蓋聶墜入回憶之中。
「沙沙」從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蓋聶正要轉頭,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抱住,銀色的長髮散落在自己胸前,身後的人將臉埋進自己頸後,只聽他開口說道:「師哥…別忽然不見啊…」說出這話時聲音竟然是帶著哽咽的。
「小莊?」蓋聶一愕,他所知道的衛莊,是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遇到多大的挫敗,甚至是如何思鄉都不會掉一滴眼淚,而現在卻因為找不到自己而哽咽,不由得莫名的心疼,只是安慰道:「小莊我在這,我沒有跑去其他的地方…」說着伸手去輕拍衛莊的頭,柔聲說:「小莊你看,這紅霞多好看,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歡嗎?」
「……」
「小莊,怎麼了?」
「我不喜歡…」
「嗯?為什麼?」
「因為師哥不在這裡…」衛莊緩緩說出,此時抱著蓋聶讓他心情漸漸平復,他回想著十年前的情景,自從蓋聶走後,他初時還是會來這大樹下休息看紅霞,但每次都忍不住想起蓋聶,想到大樹的另一側少了一個人,他的心中就沒來由的犯空,之後便不再看了,甚至索性不經過這裡。
「……」這次卻換蓋聶安靜下來,兩人一時靜默不言。
「但是我現在又喜歡了…」衛莊重整好心情,走到蓋聶身邊坐下,露出了微笑對蓋聶說:「因為現在師哥就在這裡,再也不是我一個人看紅霞。」
「……」蓋聶怔怔的聽著。
「師哥…」衛莊吸了一口氣,說道:「以後我們天天都來看吧!」十年前,縱橫比試前不久,他曾經想向蓋聶說卻說不出口的話,他今天終於能說,而且轉頭還看見蓋聶欣然答應的笑臉,他現在真的覺得成為帝王將相,君臨天下,都沒有比他此刻所感覺的還要幸福。
「對了,已經傍晚了呢…」蓋聶忽然笑著開口問道:「小莊要不要吃我做的菜?」
「好,當然好!」衛莊高興的答應,蓋聶從以前手藝就不錯,這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之前師徒三人在鬼谷飲食起居,他最喜歡的便是師哥做的飯菜。
這點蓋聶心裡也很清楚,看著衛莊高興的樣子,蓋聶心情也好了起來,看著天色逐漸暗下,兩人並走回鬼谷起居處。
……
到了廚房,廚子見蓋聶要入內,急忙要阻止,卻看見衛莊隨後跟上,還揮手示意讓廚子先退下休息。
廚子退下後,蓋聶開始挑現有的食材做菜,而衛莊坐進一旁的餐桌,欣賞似的看著蓋聶,嘴角始終掛著微笑。
「唔…」蓋聶驀地頭一陣暈眩,菜刀失手落地,人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師哥你怎麼樣?」衛莊趕忙上前攙起蓋聶,眉頭微皺,蓋聶的狀況讓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逐漸恢復正常的蓋聶搖了搖頭,回答說:「我沒事,一時手滑而已…」便起身拾起菜刀,洗淨後繼續切菜。
「……」衛莊分明看見了蓋聶額上的薄汗,心想剛才蓋聶一定有事,本來想讓他別做菜了,但又看他堅持著要起身,便也不加阻攔,但心中還是很在意蓋聶的狀況。
果然如衛莊所擔心的,自那日之後蓋聶情況又開始惡化,時常頭昏使不上力,身體又逐漸虛弱下來,甚至時不時的昏眩,這樣過了一個月,蓋聶竟然又回到像還未服藥前那樣虛弱,衛莊心急如焚,四處明查暗訪是否有救治蓋聶的方法,無奈卻是徒勞無功。
今日二人又在崖前看夕陽紅霞,蓋聶就算身體再虛弱,仍是堅持每日與師弟小莊坐在這裡,看著艷紅漸漸染盡天邊,慢慢昏暗…
而衛莊如今卻無心思再看,因為他剛得知,能救治蓋聶的最後一個方法已經確定無效了,難過中微微抬頭看向蓋聶,卻見蓋聶笑得坦然,轉頭看向自己,柔聲說:「小莊,生死有命,不必強求了…」
「……」衛莊輕咬著下唇,聽蓋聶繼續說:「更何況你陪我走到這,我此生沒有遺憾…」看見蓋聶此刻了無遺憾的表情,對著自己溫柔的笑,霞紅染盡了天空,也染盡了蓋聶白色的衣衫,像是整將他整個人融進風景裡,反而有種幻美而不真實。衛莊見了,心裡卻更加不安,他明白蓋聶在不多久就會離他而去,若蓋聶也甘心此生就這樣,恐怕他很快就要失去蓋聶了。
「一定要想個甚麼理由讓師哥撐下去…」但想想蓋聶是這樣澹泊的人,還能有甚麼其他一定得等下去的期盼…
衛莊腦中驟然閃過一個想法,但總覺得太過荒謬,本想打消,不禁又想:「可是…似乎又能拖延一段時間…」卻又怕蓋聶不答應,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口…
「師哥,我們成親吧!」
「甚麼?」不出所料,蓋聶完全怔在原處,許久才開口:「小莊你…在說些甚麼啊?」
「這個這個…」衛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雖然他是真心喜歡自家師哥,但是兩個男人成親似乎也太…
但同時又想到,先前曾在故鄉看過別人舉辦婚禮,都是花好上一陣子準備,而不管是出嫁還是迎娶的任一方都是滿心期待著,一時之間覺得這樣或許是一個可以讓蓋聶願意等待下去的方法。
「這個…我是真心喜歡師哥的…」衛莊只想先讓蓋聶答應,先將常理撇開不談,動以真情才是靠譜。
「小莊,我…這…」聽完衛莊的話,蓋聶蒼白的臉上忽然浮出緋紅,將臉撇過一邊,衛莊一時弄不清蓋聶臉上的紅暈究竟是因為害羞還是給紅霞映上的。
衛莊乘勝追擊,對蓋聶說了很多心裡話,就是不說為何一定要成親,其實就邏輯上來說,兩個人持續這樣也很不錯,但蓋聶逐漸被衛莊說動,卻也一時沒去思考到這個問題。
「師哥如果覺得不好意思,那我只讓他們準備,不告訴他們新人是誰,到了當天全鬼谷只有我們,這件事情我們兩個說了算…」衛莊感覺蓋聶就快答應,於是更加努力說服。
而當蓋聶終於點頭的那一刻,衛莊的心才感覺到有些踏實。
……
婚禮的準備不快不慢,卻也耗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衛莊更是寸步不離的在蓋聶身邊,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蓋聶的狀況,似乎能支撐他活下去意志,就僅只是等待婚禮那天的到來,這樣抱著期盼同時也忍受著痛苦的過著每一天,衛莊看了心中實在不忍,卻只能硬著頭皮,自私的讓蓋聶待在自己身邊,不願放手。
婚禮的那天即將到來,衛莊心中感嘆,雖然很珍惜兩人相處的每一刻,然而時候一到,卻仍覺得相伴的時間永遠不夠,過往都成了空白,只有現在的時間才是最最珍貴的,哪怕只是看著蓋聶,他都想將師哥的樣子銘刻在心上,提醒自己一輩子都不能忘掉。
「你們這兩日都先離開吧,想去哪就去哪,過陣子再回來也沒關係。」衛莊對聚散流沙的所有人下了命令,轉身離開後,心中無奈,嘆氣連連。
下命令的第二天,流沙的人盡數撤走,整個鬼谷空蕩蕩的,只剩下衛莊和蓋聶,鬼谷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樣寧靜。
「師哥,早安。」衛莊一早便來蓋聶房裡找蓋聶,蓋聶看著走到自己床沿的衛莊,虛弱卻還是微笑道:「小莊…早…」
「師哥能起身嗎?」衛莊的問,看見蓋聶點點頭,艱難的想坐起身,衛莊心中大是不忍,便主動去扶蓋聶,攙著他坐到了方購置不久的梳妝台前坐下。
蓋聶看著銅鏡裡的自己,蒼白而虛弱,不禁嘆了口氣。衛莊見狀,奇怪問:「師哥為何而嘆氣?」
蓋聶無奈的回答:「我的氣色看起來並不怎麼好,但我也不會上妝…」
「那也無妨,師哥這樣子就好,不管師哥甚麼樣子,我都很喜歡…」衛莊一面說着一面拿起了梳子,輕輕給蓋聶解開髮帶,繼續說:「我給師兄梳頭吧,師兄放下頭髮的樣子很好看…」
蓋聶輕輕點頭,微微一笑,衛莊便開始給蓋聶梳頭,順著他的長髮緩緩梳下,輕柔的怕弄痛蓋聶,然而縱是如此,卻也發覺蓋聶的頭髮被梳落了不少,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衛莊明白,蓋聶的身體已然虛弱至極,心中悶痛,卻暗想:「今天是大喜日子,不能讓師哥看見我難過。」表面上仍是平靜的給蓋聶梳頭。
「師哥小心走…」全鬼谷只剩師兄弟二人,兩人也不做任何特別的裝束,還是平時的樣子。衛莊攙著蓋聶進行婚禮全程,蓋聶的身體卻虛弱的好幾次都走不下去,衛莊心疼說道:「師哥,我們還是不把儀式走完吧…」
蓋聶堅持道:「不打緊的,況且都準備著麼久了…」衛莊只得依他,斷斷續續的折騰到了傍晚,但最後蓋聶卻還是只能支撐到半途,便被衛莊送回房間了。
蓋聶被衛莊扶上床躺著休息,心中很是過意不去的說道:「小莊,對不起,折騰了這麼久,我卻連儀式也走不完…」
衛莊聽罷,溫柔的笑道:「師哥,這點小事沒關係。你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一杯…」
蓋聶微笑點點頭,衛莊便轉身過去給他倒水喝,蓋聶看著衛莊的背影,心中感到無限溫暖,感激他對自己溫柔的同時,心中卻想:「我不能這樣誤了他一生,我走之後,他總該娶妻生子,總該將我忘記…」思緒及此,心中微微悶痛。
「來,師哥,喝水。」蓋聶從衛莊手中接過水杯,握在手中,卻一時沒有動作。
衛莊心中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卻聽蓋緩緩說道:「小莊,能不能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甚麼事啊師哥?」衛莊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也不說答不答應,只聽蓋聶聲音發顫的說:「我走之後,把我忘了吧…」
衛莊心中一緊,眉頭輕皺,無奈的嘆了口氣:「師哥,這事太難,我想做也做不到啊!」蓋聶怔怔的看著衛莊,只聽衛莊繼續說道:「師哥的樣子已經牢牢刻在我心中,我到哪裡都會想起師哥,我總不能哪裡都不去,況且就算真的哪裡都不去,就是這麼呆呆坐著,師哥的身影也會自己跑進我的腦海,就像過去十年一樣,已經忘不掉了。更何況…」衛莊忽然認真的看著蓋聶,一字一句的問道:「師哥,你是真的希望我忘了你嗎?」
「我……」蓋聶忽然心中一緊,一時間無以為答。
「師哥,說真心話,你真的希望我就這樣忘記你?」
「我…不希望…」
衛莊聽罷一笑,起身坐在床沿,與蓋聶並肩,執起蓋聶的手,暫時忽略掉那令他心疼的冰涼,真誠的說:「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師哥…」說完轉頭看向蓋聶,蓋聶蒼白的面頰終於浮上了些許暈紅,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開口似乎想說些甚麼,卻又閉了起來,還是不說了。
衛莊像是明白了蓋聶的心思,笑著說:「自然,下輩子也不會忘掉…」看著蓋聶有些驚訝的抬頭,衛莊知道自己猜對了,繼續說:「師哥可不能忘了我啊,如果我下輩子去找師哥,而師哥不認得我的話,我一定會很難過的…」
「呵…」蓋聶聽罷也輕笑出聲,柔聲道:「我也一定不會忘記小莊…」
衛莊笑道:「那便說定了!」衛莊直接躺了上床,側過身與蓋聶面對面,手仍是緊握著蓋聶的手,繼續說:「我下輩子一定還要跟師哥在一起…」語氣卻是無比的堅定。
「好,聽你的…」蓋聶輕笑,說完將臉湊了上前,衛莊知明其意,順勢將蓋聶摟進懷中,輕輕吻上那兩辦薄唇,雖然感覺冰涼而乾澀,但衛莊卻是十分認真。
衛莊依依不捨的結束這個吻,卻見蓋聶笑的一臉幸福,隨後不久,蓋聶輕聲對衛莊說:「小莊,我有些睏了…」
衛莊柔聲說:「睏了就睡吧,有我在這,我抱著你…」
蓋聶安心的點了點頭,向衛莊的懷裡靠了靠,喃喃的說:「如果可以,我還想和你一起看紅霞…」
「師哥放心,一定可以的…」衛莊將蓋聶緊擁入懷,此刻他已經不敢再說話,他怕自己接近哽咽的聲音會讓蓋聶放不下,兩人間近得僅剩彼此的心跳,接著其中一方漸漸微弱,漸漸的聽不見了,最後連身軀都剩透徹脊骨的寒涼…
……
衛莊以為最痛苦的他已經熬過去了,但事實卻不如他所想的這般簡單。
衛莊發現鬼谷的任何一處都有蓋聶的身影,晨曦升起時彷彿聽到他向自己道早,院子裡有他散步的痕跡,廚房有他作菜的樣子,後山有他輕笑的聲音,每每經過一處,都有種蓋聶還在自己身邊的錯覺,向自己訴說著對過去的種種懷念,一切好像都還在耳邊,而衛莊驀地轉身,卻發現落英繽紛的美景無邊無際,沉浸在過去的卻只有他一個人。
蓋聶走後第一個月圓之夜他醉了,這段日子沉積的痛苦與思念如洪水般傾瀉而出,那是他此生少有的痛哭,他以為過段日子這種心痛該是會解緩,卻料不掉隨著孤寂越發清晰,越發窒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但第二天他心情卻又好轉了些,因為他夢見蓋聶回來找他,夢裡的蓋聶依舊是笑得那樣溫和,就如往常一樣。
衛莊將蓋聶葬在懸崖的枯樹旁,自己幾乎天天都會帶著些酒菜獨自來到此處,先是斟一杯酒放在墓碑前,接著一面看著紅霞染紅天際,一面自言自語的開始說話,或說着流沙的近況,或說着天下的局勢,或說着對墓裡人的思念,就連有事要出任務他都是前一天先來報備,沒有一次例外。
有次赤鍊問他為什麼,他才緩緩的說:「在那裏,比較容易夢見師哥…」
數年後的的一個傍晚,衛莊坐在墓旁喝著酒,看著晚霞由艷紅逐漸昏暗,感慨的轉身對墓說了一句…
「師哥,下輩子,究竟甚麼時候才會到來…」
【完】
終於結束了(淚目),我卡這篇卡好久啊,終於結束了!
因為我還沒補完原著,有很多設定不是很了解,像是縱橫之戰師兄弟到底打了沒有,打了又是誰輸誰贏之類的,我都不是很清楚,就連人物性格也都掌握的不是很好。
當初本來想可能會有些OOC,但寫完之後我才發現似乎跟原著設定差很多,於是我無奈了,第一次寫古風同人,寫得不是很好,前輩們拍磚請輕…
- May 07 Wed 2014 13:27
鬼谷紅霞[秦時明月/衛聶](上篇)
(為一年前寫的舊文,以下完全按照當時所寫,前言後記都未改,搬來充一下數XD)
*因為我還沒補完原作,所以很多設定都還不了解,人物設定崩壞、過度OOC神馬,請各位前輩不要見怪。
*第一次寫古風同人,沒有經驗,拍磚請輕…
*清水,溫馨向…吧?
正文
天邊彩霞斜映晚,晚雲遠飄動昏鴉。
鬼谷,隱沒在青山環峰之間,所見峭壁孤絕,起落獨立,這樣遺世出塵的地方,總有幾處很美麗的奇景,其中一處,便是鬼谷的紅霞。
比試完劍術的兩位少年,總會分別倚在大樹的兩側,休息談天的同時,望向山崖以外,那直至天際的紅霞。霞紅得艷,如血色一般,又如戰火一般。生在戰亂的人,一刻安寧都是奢求,即使是在鬼谷這樣遺世出塵的地方,師兄弟二人將來仍會有一人擁有左右天下的力量。
是世道,也是命運。
「師哥,三年之期將至,那日,我倆必會有一人倒下,你怎麼想?」少年衛莊語氣輕鬆的問道,這樣攸關生死、攸關天下的事在他此刻講來竟是如此風清雲淡。
蓋聶聽罷,半晌不言。衛莊覺得有些奇怪,平時葛聶就是話少,但至少也會應一聲,這次竟然沒有動靜,便輕喚了聲:「師哥?」
「……」回應依舊是沉默,而當衛莊正在想要不要換個話題時,卻聽到葛聶緩緩的說:「小莊…我不知道…」語氣間,竟是帶著苦惱和微微的…無助?
衛莊微愕,他從未想過自己那總是冷靜平淡的師哥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心中忽然升起了愧疚,便趕忙轉移話題道:「不知道就別想了吧,師哥你看這紅霞眞美!」
蓋聶輕搖了下頭,依言不再去想,抬頭看著眼前的紅霞,微笑道:「嗯…很美…」
衛莊此時還想說些甚麼,像是:「如果可以,我們天天都在這裡看紅霞。」之類的話,卻發覺他無法說出口,三年之期將至,究竟自己和師哥還有多少個「天天」?
而蓋聶離開鬼谷的那天,縱橫的宿命從此改變,卻不知究竟是福是禍?
……
光陰匆匆,轉眼數年。
蓋聶席地坐在端木蓉屋子的簷下,一如往常的削著木劍,天明和少羽此時都在小聖賢莊,墨家的人各自的各自,平靜平凡,看似一成不變的生活,卻有些甚麼正在無法挽回的越來越糟…
例如,蓋聶的身體。
從對抗秦兵,墨垓之戰,一路隨墨家奔波逃亡,一直到現在靜坐削木劍,其實蓋聶很早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且近日還越發嚴重,有時想提氣運勁,四肢百骸便會刺熱酸痛,漸漸的,連略走快些都使他感到疲憊。
蓋聶此時表面平靜,端倪著已成劍型的木劍,眼神卻隱約透著混亂和著慌。他暗算自己的年歲,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從他因不願傷害師弟小莊而選擇離谷的那天就知道了。
鬼谷,不是那種說進就能進,說出就能出的地方。
鬼谷子師父對他這個大徒弟也算是仁慈了,不願讓他被痛苦折磨十年,而是一次將所有都累加在生命中最後的數月中,但不管是哪種,都注定他活不過三十。縱然如此,蓋聶仍是在心裡感謝自己的師父,這樣認命而且珍惜的度過剩下的日子。
離谷的這十年來,是他這一生最精彩的時光,從默默無名到秦國第一,又成為秦軍追殺的對象,認識了一生最要好的朋友荊軻,照顧情若父子的天明。這些種種,他都活得坦然,都不曾悔過。
然而雖然不後悔,卻並不代表不愧疚。他對師父鬼谷子愧疚,對當年對師弟小莊不告而別的事情愧疚,他對救命恩人端木蓉愧疚,對墨家愧疚,對荊軻愧疚,也對即將無法陪伴的天明愧疚。
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所剩的時間也太短,有太多事情無法補償,有太多事情無法去想,而在木劍即將削成的最後,蓋聶心中竟然同時升起了一股任性,一股可以拋開一切道德束縛的任性。
「對不起…」蓋聶低吟了一句,不知這只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心中所有感到愧疚的人都道了歉。
他站起身,攜著木劍,便這樣直接走出了墨家暫時根據地,一路上無人阻攔,或許是不太在乎他的動向,又或許不曾認為蓋聶會就這樣離開,但人在生死關頭,有些決定對他們來說是重要的,他們就會去做。
像蓋聶,他就只是想在離開人世之前能多看一些事物。
他走出了根據地,繞著週圍的城鎮信步而行,接著一個鎮又過了一個鎮,每個地方他都是匆匆走過、看過,累了就歇會,歇完了就繼續走,這樣走了幾日,蓋聶早已不知現在自己身在何處,或許說,身在何處對他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他只想越走越遠,再看多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人間。
然而當他經過一家酒店時,行走不斷的腳步竟然停了下來。
他望見了酒店裡那張狂的白長髮與霸氣的黑氅,那是他曾經熟悉的人、愧疚的人,記憶中最多還是他們少年的樣子,當他在機關城中再次遇見衛莊時,他暗自驚訝的是他外型上的改變,尤其是那頭讓人看起來更滄桑的白髮,究竟是因為甚麼,讓他的師弟的樣子變了這麼多?
蓋聶怔了半晌,最後還是決定走進店裡。
「今日不見,恐怕往後就沒有機會了。」蓋聶心中這樣想,便算是給他壯了膽,心想衛莊會拔刀相向也罷,不屑搭理也罷,他就是想去和衛莊說說話,想告訴他十年前自己私自離開的愧疚,以及這十年來對他和師父的種種擔心記掛,於是便這樣走到了獨自飲酒的衛莊面前,坐下。
「嗯?」衛莊本來想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人有膽坐在他面前,饒富趣味的抬頭,卻在接觸到蓋聶眼神的那一瞬間,表情轉變成了意外的驚喜,他微笑道:「呦,師哥。」語氣仍是這樣輕狂,一點都沒有把蓋聶當成師哥的尊敬,然而這卻是衛莊對蓋聶獨有的相處模式,所以當蓋聶發覺衛莊並沒有如想像中的拒絕自己,反而如當年還在鬼谷時一樣稱呼時,他打從心底高興起來,欣然喚道:「小莊。」
這樣和平的打招呼幾乎讓蓋聶有種回到十多年前,兩人還在鬼谷時的生活,想著想著,蓋聶不禁微笑。
衛莊今天心情本來就很好,他帶著流沙到附近出任務,任務乾淨俐落圓滿達成,正好這個鎮好玩好吃的不少,眾人又沒來過這個鎮子,赤鍊提議讓大家各自玩樂,衛莊也答應了,便在眾人分散的同時來到酒店喝酒,做夢也沒想到能在此遇見師哥蓋聶,於是心情更是愉快。
其實衛莊並不眞的想跟蓋聶爭個你死我活,十年前蓋聶選擇離開,他心中隱隱有些感動,自己師哥的個性他怎麼會不知道?師哥不想傷他的事他又怎麼不知道?多年後在機關城的重逢,衛莊沒有痛下殺手,他並不恨蓋聶,甚至見面後他更想知道的是蓋聶離開鬼谷後十年間所經歷的每件事情,甚至也想告訴蓋聶這十年來他所經歷的事情,而現在這個時機剛剛好,他又怎麼能不開心?
衛莊又叫了更多的酒菜,心下暗想:「甚麼鬼谷縱橫的宿命?當年龐涓與孫臏不是也在魏國共事過嗎?我今日和師哥痛飲一番也不怎麼樣,況且師父他老人家也不在了,鬼谷規矩的事以後再說。」
看著蓋聶也欣然接受,衛莊更是來勁,兩人聊得很歡,一如往日少年時。尤其蓋聶今日話特別多,表情也多了,衛莊從未看過蓋聶著個樣子,但看著蓋聶開心,自己心情也跟著愉快。這十年來兩人各自經歷了太多事,一直聊到了金烏西墜,紅染天霞,仍是欲罷不能。
「小莊…這十年來,我一直很惦記著鬼谷的事,很掛念你和師父,尤其是你…」蓋聶真誠的說。
聽蓋聶說著這些肺腑至誠的真心話,衛莊反而覺得自己那曾經冷靜淡漠的師哥狀態有些奇怪了,雖然這樣的蓋聶並沒有甚麼不好,知道蓋聶一直很記掛自己也使他欣喜異常,但心中就是隱隱有股不安,總覺得眼前的人好像隨時會消失一樣。太過溫柔的對自己笑,竟然讓衛莊感覺有些不真實。
這眞得太奇怪了…
「我也一直很想念師哥。」衛莊微笑答道,看著蓋聶笑得開心的同時,衛莊這才發覺蓋聶消瘦了不少,連皮膚也越偏向慘白無血色,似乎連身為劍客的那種殺氣都被逐漸虛弱的身子慢慢消磨掉了。衛莊心中有些不安,於是開口問:「師哥你…是不是遇上什…」
豈知話未說完,酒店門口便傳來赤鍊的聲音:「衛莊大人,我們來跟你會合了…咦?」流沙一干人在看到蓋聶時都是一愕,而看到蓋聶禮貌的向他們微笑點頭時,他們才點頭回禮,看向衛莊。
衛莊輕嘆了一口氣,實在不想就這樣結束,但此時蓋聶已然起身,微笑對衛莊說:「小莊,你有事先忙吧,希望以後還能…見到你…」說到後來,神情竟閃過一絲落寞。
衛莊心中奇怪:「師哥…?為什麼這麼說?」看著蓋聶微笑揮手出了酒店,衛莊心中的疑慮更大,甚至悶得他心中微疼…
蓋聶離開了酒店,也不在意天色已晚,繼續前行,清風揚起灰白的衣角,略顯孤獨的走向染紅的天際,漫漫長路,不知前程何方,但此刻,他的心卻感覺無比溫暖。
……
「嗚…」運功過度的蓋聶再次吐出一口血,面前秦兵不斷追擊而來,蓋聶只覺身子越發支撐不住,用盡全力勉強逃脫出追捕,找一處隱蔽處暫歇,此刻的他感覺自己意識渙散,望出去也是模糊一片。
「找到了,在這裡!」對一名秦軍的高呼,蓋聶卻無法做出反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隨著意識漸漸散去,對即將可能發生的一切只能無能為力。
忽然一道充滿殺意的邪紅劍氣出現在自己面前,隨之而起的是秦軍的哀嚎聲。
「師哥,你怎麼樣?」熟悉而焦急的聲音,張狂的黑氅與過長的白髮,是蓋聶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畫面。
……
當蓋聶再次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床邊不遠處,還能看見衛莊與一位大夫打扮的人說話,衛莊的眉頭皺得很深,臉色凝重鐵青,除了怒意之外,似乎更明顯的是焦急…
蓋聶看了有些不忍,想坐起身,卻發覺全身脫力,四肢百駭都在隱隱作痛…
「小莊…」勉強開口,卻覺得喉嚨乾澀的厲害,嚴重沙啞的聲音也讓他心中微驚,不禁懷疑,自己究竟是昏迷多久了?
「師哥,你醒了!」衛莊忙湊近床沿想將蓋聶扶起身,卻在觸碰到蓋聶的那一瞬間看見他緊促的眉,心下暗驚,只得縮回手,焦急的問:「師哥,究竟是發生甚麼事了?為什麼你的身體會虛弱成這樣?是不是墨家的人對你做了甚麼?」蓋聶勉強的搖了搖頭,開口想說些甚麼,卻乾澀的說不出聲音。
「你等一下。」衛莊這才發覺蓋聶唇瓣蒼白乾裂,暗罵自己遲鈍,忙去倒了杯水遞給蓋聶。
此時蓋聶已艱難的坐起身,顫抖的手接過了水,想遞到嘴邊卻發現比想像中的困難。看到蓋聶虛弱的模樣,衛莊心中難過,柔聲說:「我來吧。」便從蓋聶手中接過了水杯,坐在床沿,將蓋聶輕攬入自己懷中,心疼蓋聶這比自己想像還要纖細的身軀,緩緩餵他水喝,動作輕柔的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寶物。
待水餵完了,衛莊順手將空杯擱在一旁,卻仍是保持著將蓋聶摟在懷中的姿勢,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雖然蓋聶心下覺得有些難為情,但一時之間身體動彈不得,只能這樣任由衛莊摟著,聽到衛莊語氣急切的問:「師哥,你怎麼會虛弱成這樣子?究竟是發生甚麼事了?」
「小莊,我…」蓋聶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衛莊,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瞞著他比較好,於是回答:「我沒事…」
衛莊眉頭一皺,回答:「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看著蓋聶略為渙散的眼神有些著慌的亂竄,心中暗自心疼:「不想讓我擔心嗎?這麼多年了師哥這性子還是沒變…」繼續說:「我運功給你療傷時發現你的五臟、百骸都被嚴重侵蝕,功底也都逐漸被消耗,而且…」衛莊頓了頓,他不敢說出,這種似招非招、似毒非毒的傷人方式是何其詭譎,竟與鬼谷心法合為一體,融在縱派內力當中,以致蓋聶越是運勁,狀況就越差一分,這樣侵蝕著逐漸消散的生氣。
「師哥,告訴我沒關係,是誰讓你變成這樣的?」衛莊接著問:「是嬴政?」蓋聶搖了搖頭,衛莊繼續問:「是墨家的人?」蓋聶急忙搖頭,如瀑的墨藍色長髮也在衛莊懷中跟著漾起輕波。
「唉…」問不出甚麼的衛莊輕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既然師哥你都不說,那我只好親自去兩邊都調查一下了…」
蓋聶聽罷心中一驚,急忙說:「小莊別去!」
「嗯?為什麼?」衛莊心中忽然泛起一些苦澀:「是不願我去找墨家人麻煩嗎?」卻不說出口。
又聽蓋聶繼續說道:「嬴政現在畢竟是一國之霸,你去會有危險…」
「嗯?」衛莊心中暗自驚喜,卻不表現,只是佯作無奈的說:「但師哥你又不說是怎麼一回事,我只好親自去查了。」
「我…」明知自己時日無多,蓋聶不想讓衛莊這樣掛記,卻又害怕衛莊真的會去招惹嬴政,心知瞞不過衛莊,只好將自己十年前離谷時所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衛莊聽了心裡一顫一顫,背脊升起一股涼意,兩人都是縱橫家弟子,怎麼能不清楚縱橫派的厲害?若是其他人所為,或許還有辦法可想,倘若為自己縱橫派,那必是毫無轉圜的餘地了。
「師哥…」衛莊此刻心疼萬分,一想與蓋聶好不容易再相見,卻被告知即將要天人永隔,這無論如何都令他無法接受,當下將蓋聶擁入懷中,緊緊擁著,像怕他會忽然從面前消失一樣。
「小莊?」對於衛莊這般反應,蓋聶登時愕然,但感覺這個懷抱太溫暖,當下竟也捨不得去推開他,只聽衛莊繼續說道:「師哥,跟我走…」
「甚麼?」蓋聶一時怔住,只聽衛莊繼續說:「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說到最後,聲音竟然微微發顫,蓋聶心中明白其實衛莊心裡也沒多大把握,但看到自家師弟這個樣子心中實在有說不出的心疼,於是輕輕點頭,安慰似的回擁…
……
仰望雲霄幾丈,千萬重,遙眺路遠何盡處,海角天涯,漫漫無邊。
此刻在流沙某個臨時據點,衛莊焦急的在蓋聶房前來回踱步,赤鍊也在一旁陪著衛莊等大夫出來。
自從蓋聶跟著衛莊來到此處也過半個月了,這段時間蓋聶的狀況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甚至還常常昏過去,這使衛莊心中越發不安。
只聽「咿呀」一聲,木門被開啟,大夫不等衛莊湊上便自己上前報告道:「衛莊大人,蓋先生情況嚴重,小的不敢隱瞞,依小的來看,恐怕撐不過一個月了…」
「沒有其他辦法了?」衛莊問道,此時言語卻沒有想像中的難過,反而更多的是無奈。
「小的已盡全力,當真無法可救…」大夫繼續道,衛莊卻不耐的回答:「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夫見衛莊面色凝重,拱手道:「小的告退…」便退了下去。
見大夫退了下去,赤鍊便開口詢問:「衛莊大人,難道我們真要答應那廝的要求?」
「……」衛莊沉思著,心中卻一直想著房內蓋聶虛弱的樣子,最後只好回答:「或許這是現下唯一的辦法…」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赤鍊卻有些不安:「雖然現在還未經證實,但要暗殺的『那個人』很可能是復興我們韓國的關鍵人物呢…」
衛莊嘆了口氣,久久不說話,赤鍊也耐心等著,最後終於聽衛莊悠悠的說:「與其去期待那些不確定的事情,我更想把握住眼前這個人…」
「……」赤鍊怔怔望著衛莊的背影,終於說出:「是…赤鍊明白了…」一面緩緩退下,一面說:「我這就去召集白鳳他們…」
「嗯…」衛莊首肯的應了聲,心下卻還是很混亂,這次的暗殺行動對象是一個極可能會影響韓國復興的人物,作為此人暗殺的條件,便是得到一種稀世珍藥,雖不一定能救治蓋聶,但至少能延長一段時間。
……
夜晚,好不容易從昏迷中清醒的蓋聶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或許是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在這最後的每一刻都不想就這樣讓它流逝了。
「叩叩」木門被輕輕敲擊,隨即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師哥,你睡了嗎?」
「小莊?」蓋聶勉強撐起,坐臥在床上,回答道:「我還沒睡…」
衛莊聽罷,輕聲推門進來,也不點燈,藉著月色透進房的清光,走到蓋聶床邊,半蹲身子,輕聲喚:「師哥…」面色卻有些哀愁。
蓋聶見了,心生不忍,柔聲說:「小莊,我沒事,不用擔心…」卻連聲音都比以前虛弱。
衛莊心下暗自苦笑:「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不讓我擔心…」
此時衛莊忽然想起之前兩人在鬼谷時,有次自己偷帶蓋聶下山,遇到其他家挑戰者的追擊,兩人奮力逃出,蓋聶受了很嚴重的傷,回谷後昏迷了一天一夜,衛莊當時一直旁顧著,對私自待蓋聶下山後悔萬分,蓋聶清醒後,看見衛莊懊悔的表情,也是這樣回答:「小莊,我沒事,不用在意…」這使衛莊更是心疼。
衛莊輕聲嘆:「十年了,你這性子怎麼一點都沒變呢?」月光下,照著蓋聶灰白的衣,臉上毫無血色如透明一般,但嘴角仍勉強牽起一抹安慰似的笑,這個樣子讓衛莊有種蓋聶即將要消失的錯覺,當下有些害怕的將蓋聶摟在懷中。
蓋聶感受到了衛莊的不安似乎比以往都還要厲害,奇怪的問道:「小莊,怎麼了嗎?」
「師哥,明天我要出去處理個任務…」此時衛莊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師哥,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蓋聶愣了愣,不知自己究竟有沒有辦法撐到那時候,其實他更希望僅剩的日子裡,衛莊能陪在他身邊,或許是時日無多,有種感情在他心裡逐漸清晰了起來,他還有好多話想對衛莊說,但他又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衛莊的行程,最後只能答應道:「嗯…我等你回來…」
「師哥…」蓋聶感覺衛莊的懷抱又緊了緊,安靜的聽他繼續說道:「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回鬼谷好不好?」
「好,都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