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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王爺再次醒來,發覺自己正盤坐在一張床上,一股暖意自背後貫通全身,胸口五臟疼痛竟舒緩許多。緩緩轉頭,卻聽阿波在身後說道:「白羽別動,還在給你渡氣治療…」原來正是阿波以掌貼背渡內息給他,沈王爺虛弱道:「阿波,不必白費力氣…雖不知為何你會運氣渡人,但我這傷非陰陽內息不可治…」
   「這就是陰陽內息。」阿波搶話道:「雖然我才練到第七層,但至少能先保住你五臟運行…」
   沈王爺聽罷全身一震,臉色慘白,顫聲問:「為什麼你…你會這…」阿波收掌扶沈王爺坐在床沿,自己站直面對他,深吸一口氣,坦白道:「白羽,一直以來都是我騙了你,我沒有生重病的奶奶,也不是初次遊歷江湖,我…我的家鄉就是這太極村,三年前我爹忽然將我送到和平谷學武,以致我沒有將陰陽內息習到第十層…」
   「你來自和平谷?」沈王爺抬頭狠瞪著阿波,眼神卻難掩混亂:「那你便是傳聞中的神龍大俠了?」
   阿波忙道:「你聽過這名號?那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方法救你…」不料沈王爺立即起身,逕自往門外走去,阿波急喚:「白羽,你要去哪?你身子還很虛弱…」
   見沈王爺頭也不回的走出門,阿波一急,箭步上前便點了他幾處穴道。沈王爺一時動彈不得,只能狠瞪阿波一眼,怒道:「解開我穴道。」阿波搖頭道:「不成,你現在還很虛弱,說甚麼都不能這樣讓你離開!」
   沈王爺嘆了一口氣,語氣平靜:「好,我不走了,你幫我把穴道解開。」阿波問:「真的不走了?你可不能騙我。」沈王爺點頭:「嗯,我不走了。」阿波便依言解開穴道。
   不料沈王爺雙腳方能行動,卻忽然提氣展開輕身功夫,一連幾躍已在數丈之外。阿波從不知沈王爺會使輕功,一怔後才急忙提氣追去,幾個起落已到了村外樹林。
   沈王爺心中混亂已極,一想到自己三年前毀了朋友的家鄉,將來又可能必須與他為敵,便覺心痛如絞,只想趕緊離開此處,即便那看起來更像是落荒而逃。
   沈王爺步伐混亂,兼之身體虛弱,不多時便因岔了一口氣而被迫停下腳步,緊追在後的阿波見機不可失,追上的同時一把從背後抱住沈王爺,沈王爺奮力掙扎,無奈阿波抱的極緊,混亂間以手肘向後用力一擊,阿波不躲不閃,硬生生受了這一肘,悶哼一聲。
   沈王爺擊中後自己也嚇了一跳,隨即怒道:「你傻了,為什麼不躲不防?」
   「我若躲了防了就會鬆手!如果鬆手了你是不是又要跑?」阿波認真說道:「我不知道為甚麼你忽然這麼氣我,但我怕你這一走我便再也見不到你!」沈王爺聽罷心中一陣難過,不覺眼眶發熱,停止掙扎。
  
   回去原來的那間屋子後,阿波重新給岔了氣的沈王爺渡氣治療,但一直到渡氣結束兩人始終相對無言,阿波認為沈王爺是因為自己說假話騙他而生氣,沈王爺則是還在整理思緒,甚至揣摩起了楊仙姑的預言,暗忖:「楊仙姑說神龍大俠來自和平谷,這個對了;說神龍大俠習過陰陽內息,雖說不到十層但也是說中了;那說神龍大俠長得挺俊…」抬頭偷覷了眼阿波,阿波奇怪的回看,一臉疑問。
   「仔細看還真的挺俊的。那恐怕最後是由他了結我性命此事也八九不離十了。」思念即此,沈王爺不禁輕嘆一口氣。
   阿波以為沈王爺還在氣自己,便主動道歉:「白羽,一直以來都對不起了…」沈王爺一愕,奇問:「對不起甚麼?」阿波繼續道:「對不起我一開始就說謊話騙你,但相信我絕對沒有害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在意你的情況才與你一起同行…」
   沈王爺暗自苦笑:「至少你還告訴我真實姓名,若論說謊話騙人,只怕我還瞞你瞞得比較深…」便答道:「我沒有在氣你,我…我氣我自己。」阿波一頭霧水,問:「你氣自己做甚麼?」
   沈王爺自是不願明說,隨口答道:「石窟心訣被破壞,找不到救命之方,又要你替我渡氣治療,因此有些不甘心。」阿波安慰道:「這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反倒是我,若我早點察覺你的傷是能用陰陽內息改善的,也不至於損傷至此…或許在村里多待幾天亦能找到其他治傷的方法,你可千萬別洩氣啊!」沈王爺苦笑點頭。
  
   第二天阿波給沈王爺渡氣治療後,便又一個人重回了石窟,看著石壁上半殘不全的文字,心中默背所習得七層內的要訣,發覺石壁上心訣要緊處被破壞的尤其嚴重,阿波細細推敲起來,驚見此石壁是被人以拳腳運勁打落,當時村中武藝最高便是自己父親。阿波試圖憶起父親平日練拳的套路,每掌每拳皆符打落石壁的深淺順序,想來父親不願心訣為外人所得,是故出手破壞。打得特別細碎的皆是心訣要緊處,可見破壞之時並非倉皇急促,甚至還從容有餘。
   阿波驀地靈機一動,蹲下身子檢查落地石塊,復又起身輕劃石壁。見摸過石壁的手指覆了一層焦煤味的煙灰,而地上堆疊的石塊竟只有暴露在外的上半附有煙灰,朝下則無,可見是先破壞石窟後才為火砲所轟炸。
   阿波得此結果後跑回村中,檢查了村裡每一間房屋,察覺當中竟無任何貴重財物,留下來的若不是些隨處可見的日常器具,便是體積過大不方便攜帶的。阿波一怔,思忖:「依這情形來看村裡人應是早有計畫遷離,那外頭那些屍骨又是誰的?」想著又奔向門外細細檢查每具殘骨,見骨骸雖有燒焦、重擊等現象,但當中卻有不少骸骨斷肢處切面平整,更像是用刀劍利斧斬削而斷,暗想:「若這些人已被火炮炸死那為何要再補上這幾刀?那豈非多此一舉?莫非是先受此重創再被火砲轟炸?」百思不得其解的阿波回到安置沈王爺的屋中。
   沈王爺見阿波若有所思的回來,正覺奇怪,阿波便先問:「白羽,你住在鳳凰城內,可有聽過太極村所發生的事?」沈王爺全身一震,臉色刷地慘白,但仍是點頭道:「知道…而且很清楚…」
   阿波正自疑惑,一時未察沈王爺異樣,便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時是先用火炮炸,還是先派人圍剿…?」沈王爺很快答道:「先用遠程火砲轟炸,炸後才派人檢察有無漏網之魚。」阿波追問:「那有找到嗎?」沈王爺搖頭:「一個也沒有。」語罷緊咬下唇,不敢看阿波表情。
   「咦,這樣啊…」阿波又陷入沉思之中,走出屋子繼續探查。
   「如果只用火砲,那麼那些刀傷劍傷是怎麼來的?又如果村人早已逃離,那些屍首又是誰的?」阿波邊想邊走到村中議事處,想起自己父親曾坐在廳中,告誡自己出外學武要認真上進別丟村裡的臉等等,然而此時學成歸來,卻不見父親,一股淒涼襲上心頭,阿波深深嘆了一口氣:「臭老…爹,你若真的先一步察覺甚麼,好歹也給你兒子一些提示啊…」
  
   「最近鄰近山區土匪嘯聚,你學成後再回來幫忙,沒學成不要回來村裡…」阿波靈光一閃,想起父親最後提醒的話,不禁停下了腳步。
   「在靠近山的那頭曾有土匪嘯聚,三年前不知為何莫名消失了。有打鬥也有火燒的痕跡,卻唯獨不見屍體。」茶棧老闆的回答言猶在耳,阿波把手一拍,驚喜道:「對啊,原來是這個樣子!我先前怎麼都沒想到呢?」說著面向了議事廳,歡欣笑罵:「你這臭老頭,出事不說一聲有方法也不說一聲,讓你兒子憂傷了好他媽一段路啊!哈哈哈哈!」
   「若說村民不是被殺而是遷離,當中必有人練滿陰陽內息十層,這麼說來白羽有救了!」阿波正要趕回屋中告訴沈王爺這個好消息,跑了兩步卻又煞住了腳,思忖:「等等,我現在還不能說,一來我不知道爹他們遷到哪裡;二來那個沈王爺的事未完,若太極村未滅之事傳到他耳裡不知道會有甚麼後果。只能先穩住白羽傷勢,待完事後打聽爹他們所在再帶他過去…我記得靠山那頭還有幾味村民用來保固五臟的藥材,事不宜遲,現在就去找找!」 
  
   沈王爺自阿波出門後便惴惴不安,心中害怕阿波發現自己便是當年下令砲轟太極村的罪魁禍首,擔心阿波知道後會怎麼看待自己與這段同行的旅程。隨著天色漸漸昏暗,沈王爺心中發慌,並開始胡亂猜測:「會不會他今天問我太極村的事後察覺甚麼,一氣之下不想見我就獨自離開?」想著便一人在屋裡踱步起來,又想:「我要不要出去找他?如果他回來時我剛好不在呢?」不覺已金烏落盡,玉兔高懸。
   沈王爺希望落空,正待要思索明日如何獨自離開太極村時,忽聽「碰」一聲門被推開,只見阿波提了一大袋草藥放在桌上,右膝以下浸染些許血跡,走過的地板留下暗紅鞋印,看得使人驚心。沈王爺忙問:「阿波,你的腳…還有這些是…?」阿波笑著說:「我的腳沒事,只不過是些皮外傷。白羽你聽我說,我忽然想到有個可以治好你的辦法,不過你這段日子得先調養身體,不能讓傷再惡化。這些藥材是我之前聽村裡人說可以保固五臟的,你每日服用一些一定會有幫助…」阿波興奮的說著,對右膝的傷僅只簡單帶過。
   沈王爺見阿波的傷分明是從高處不慎跌摔所受,除了給自己採草藥之外便沒有其他可能,不覺有些鼻酸,抬袖遮住半張臉想盡快壓下逼上眼眶的熱淚。
   阿波奇問:「咦?白羽你怎麼了?」沈王爺吸了吸鼻子,總算沒有讓眼淚流出,故作平靜的回道:「我見你這麼晚沒回來,有些擔心…」阿波安慰道:「放心吧我沒事,我們不是朋友嗎,作為朋友我也希望你能趕快康復…對了,這個給你!」說著從腰際解下一塊用布縫成的護身符,上頭還繡著竹子與熊貓。
   沈王爺伸手接過,看著護身符上的熊貓圓滾可愛,想著阿波這麼大個人了還會帶著這個,不禁「嗤」地笑出聲來。阿波撓頭道:「哎…你可別笑我,這是我娘小時候給我縫的,說是能保平安,熊貓算是我們太極村的吉祥物呢。有機會帶你見見我母親,她人挺好的~」
   沈王爺暗想:「但太極村不是已經…」但看見阿波一臉認真期待,一時不願提此事,點頭道:「嗯,我也很期待能見到伯母。」
  
   幸得阿波的腳僅只是皮肉傷,筋骨未創恢復的自然極快。兩日來專心為沈王爺渡氣治療,再不就熬湯熬藥,連續下來沈王爺逐漸穩定,但阿波卻現出疲態,莫說陰陽內息根本作用在於保護村人自身,便是其他內力渾厚之人兩日內專心渡氣少有休息也是會頗感疲憊的。沈王爺發覺阿波精神消耗極大,曾有數次要阿波別再為自己渡氣,但阿波只是笑著說沒事便堅持繼續。
   其實阿波別有心事,原來月圓之期將近,到時勢必會有一場惡戰,他不願意沈王爺隨去,便想將他暫時安置在太極村,數日後若是情得已圓滿解決便帶他四方九州的去尋找遷離的村民。然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便想:「不如我先到鎮中採買些日常用品,讓他在這裡稍待幾天,我盡快回來便是。」便向沈王爺說他到鎮上買些東西,囑咐沈王爺要好好休息等等,便拔開輕功迅速離去。
  
   阿波離開後不到一個時辰便聽聞達達馬蹄由遠而近。沈王爺心中奇怪,出門一看,卻是狼老大隻身前來。
   狼老大下馬後直奔上前,在沈王爺面前「噗通」一聲單腳跪下,語氣恭敬中難掩欣喜:「王爺,屬下…屬下可終於找到你了!」沈王爺見此,一時愕然默語。
   狼老大見沈王爺沉默不語,以為他在氣自己擅離職守,不遵照交代給自己的任務,便忙道:「王爺,恕屬下擅自出城,但月圓之期將近,您交代的船艦火器皆以備齊,只待您親自指揮,出兵中原。」
   沈王爺聽得一怔一怔,眼神渙散,方覺稍早與阿波話別之景猶如一場夢境,此刻正如大夢初醒,驀地思緒千迴,百轉不迭,雖早知這段如飲醇酒的日子終有酒醒之時,但當他剎那驚覺,一切已恍若隔世。
   彷彿忽然憶起自己是誰,沈王爺正肅起神情,卻少了底氣,只是對狼老大說道:「你做得很好,是該回去的時候了,我…我去整理一下東西就走…」語罷有些閃躲的進到屋中,簡單拿起自己的行囊,手卻不停顫抖。他想留下些字條給阿波,想要他不必擔心,又想要他以後別這麼傻,甚麼人都幫。提筆懸空,思緒千言,不知道該如何落筆,亦不知該如何結束。最終,他僅在字條上留下一句「我走了,保重。」便隨狼老大出屋。
   二人走到村外,見阿波雇來的馬正在一旁吃草,馬車停在左近。狼老大道:「這裡正好有輛馬車,王爺您上車,讓屬下來駕馬吧!」沈王爺眼神閃過一絲憂傷,暗想:「無論下次見面是敵是友,這般同行一路的機會恐怕是不會再有了…」表面上仍道:「嗯,這輛馬車算是我雇來的,路過原城得歸還才行…」狼老大應了聲「是」,便將原先自己的馬綁在車前,兩匹馬一同前行,趕在月圓之期前回鳳凰城。
  
   離太極村最近的城鎮一般人需步行四五日,馬車慢行則兩日,但阿波內力充足輕功極佳,又惦記著待在太極村的沈王爺,這路途往返竟一下午的時間便完成。
   「白羽我回來了!呼…呼呼…」阿波提著採買的貨品推門進屋,一時氣喘吁吁,稍坐休息。
   過了一會兒不見沈王爺出現,試圖喚了幾聲卻仍不見人。欲起身時猛然見到桌上的字條,打開一看,心中一股涼意襲上,連忙衝出門去。
   阿波一路衝向村口,卻發覺原本停在一邊的馬和車都已不在原處,漫漫長道無限延伸,直至天涯無盡處,卻再不見那人蹤影。
   阿波頹然坐倒,喃喃道:「白羽,不是說不走的嗎…」
   「阿波…」驀地身旁晃出一人影,阿波抬頭一瞧,驚訝道:「大…大師姐!」悍嬌虎伸手扶起了阿波,道:「阿波,月圓之期將近,我們得趕緊回城去。」
   阿波忙道:「但…大師姐,我有朋友他不見了,他身子很虛弱,我得去找他…」悍嬌虎問:「是那個白髮少年?」阿波急得有些語無倫次:「對,對!就是他了,大師姐妳來時有見到他嗎?他往哪個方向去?他…」
   「阿波。」悍嬌虎一手搭住阿波肩膀,認真說道:「那個少年,就是沈王爺。」
  
   阿波聽罷倒抽一口氣,不可置信的看著悍嬌虎。
  
  
  第四章 陰陽內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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